南宫令手心冰凉,他轻轻地掀开了白布,露出了谢芷鸢的脸庞。她的面容依旧姣美,但脖子上的伤口却清晰可见。现实告诉南宫令,这个人已经死了。
南宫令冷漠地看着她,借着月色,在尸体上仔细地翻找起东西来。
他似乎并不害怕尸体,大概这样的场景,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数月前,在会稽县。
黑夜,没有月亮,没有繁星。天际之中,时不时地划过一道道令人悚然的闪电。闪电声哗啦啦的,仿佛有人抖动着手上的钢刀一样,在北边的上空示威着。
东闪空,西闪风,南闪火,北闪雨。这就预示着,过不了多久就会来一场大雨。
南宫令一身玄裳,与这黑夜极为融合。他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握着剑,正急匆匆地赶往
鹿亭。
有个叫刘遇真的女子与他夜间相约在此会面,说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亲自交给他,是关于九年前的那件事的。
南宫令得讯前往。一路行来,心中忐忑至极。
他原先与那女子素不相识,只在禹王庙匆匆见过一面。那一面,这女子仿佛就对自己颇为关注,后来知道她是会稽县刘县令的女儿。
这日白天时,刘小姐又来进香,临走前,塞给了南宫令一张纸条,并在其手心,用手指写了一个字。
是个“山”字,南宫令心中猛地一惊。这是何意,这个字已经九年不曾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待他回过神来,刘小姐却早已远去。再看那字条,上面写着一排隽秀的小字“夜来三更天,鹿亭听风雨,蕙莫如深。”
这字间分明有一个错字,“讳莫如深”为何要写成草头“惠”呢?刘小姐毕竟是县令的女儿,看她知书达礼,字体工整,定是个从小便习文练字的人……莫非……
南宫令忽然有种猜测,这个猜测让他心跳加速,血脉偾张。
待得入夜后,估摸着时辰,南宫令便去赴约了。
鹿亭,位于会稽山山脚下。说是“亭”,其实是个园,曾经还是个驿站。因此这里面厢房几间,小径纵横。
刘小姐的马车停在门外,是了,想必她先他一步已经在里面了。南宫令跨入园门,却见里面寂寂无声,四下无人。唯有雨前的阴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他谨慎地往里走,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来。哪里不太对……
天空中依旧时不时地哗啦啦划过几道闪电,给这个园子增添了几分诡异。远处的雷声由远及近,轰隆隆的闷声让人有些烦躁,又有些不安。
对了,车夫呢?忽然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了上来,一时间后背一紧:园门外的马车,孤零零地停在原地,而驾车的人却不见了踪影。
南宫令加快了脚步,他隐约地意识到出事了。
离厢房越近,他越紧张——他猛地推开了虚掩着的门,这屋子不大,所以一进门便看到了有个人倒在地上。
此时的刘遇真早已变成了一具尸体。脖颈处一道鲜艳的血痕,触目惊心!
南宫令有被惊吓到,虽然他从小习武,也跟人打斗过,但尸体却是第一次遇见。而这个人白天还跟自己打过招呼,留过字条。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明白此时不能露怯,指不定凶手还在暗处观察着自己。
他警觉地环顾四周:窗户紧闭,梁上也是空荡荡的;室内只一床,一桌,四凳,再无多余的家具。可这屋子平时是不给人居住用的,只给过往的行商和走卒做休憩和过夜用。
看来凶手在杀了人之后早已从门处遁走了。
雷声越来越近,一声响过一声。
刘遇真到底要给自己什么呢?以及她在等待他的到来时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来不及去细想,搜遍了各个角落以及尸体,都一无所获。
这时,园门外传来了犬吠声和嘈杂的人声。有人来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南宫令收拾了一下心情,他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若被人当作是凶手,恐怕一时半会儿想说都说不清楚了。于是他悄悄地潜出门,灭了提灯,躲在一处阴暗处,观察着动静。
几个村名打扮的人提着灯,操着棍棒,蜂拥至厢房。带头的是刘遇真的丫鬟,以及那个赶车的车夫。
那丫鬟哭嚎着喊着“我的小姐啊!”跪在尸体边。
众人愤袖出臂,四处搜寻。“没找见人呢!赶紧报官吧!”
南宫令暗叫一声不好,报了官,难逃干系。刘遇真是因约见自己而来到这鹿亭,接着被害。而那丫鬟认得自己,说不好就要去衙门问话。如此,岂不是无端生出些旁枝来。更何况,这死者就是县令的千金!
但令南宫里不解的是,为何随行的丫鬟和车夫却没有被害。不过他也无暇思考这些,想要寻求九年前的答案,唯有回到那个令他深恶痛绝的临安。
一道白花花亮得令人发怵的闪电劈开了天际,紧接着一声巨响在上空炸响,震得人双耳欲聋,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