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华阳和王怀灵各自挂了一双巨大的黑眼圈,两个小姑娘坐在镜子前用脂粉怎么都遮不住。
华阳放下粉扑,长吁一口气,她这辈子还没有这么殚精竭虑过。
往来的宫娥们端着各式器皿衣物服侍她更衣,王怀灵也站起来准备加入,却被她按住了肩头:“反正也已经放了许多日的假了,不在乎多放一日,你今日便还在这儿休息吧。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你阿兄的么,他想来应当很担心你。”
来来去去的宫人多,王怀灵期期艾艾了一会儿,也只是说:“我给兄长添麻烦了。”
华阳在她脑门上轻轻地赏了一个爆栗,笑道:“你给我添的麻烦才多!”
王怀灵摸了摸脑门,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奴婢再也不敢了。”
见她还能与自己调笑,华阳才放下一口气来,是啊,王家的女郎怎么会被这种男欢女爱之事耽误呢?伤心个几天,想通了也就罢了,家族、前程哪一个不比情爱重要?
赵瑟不会响,蜀琴也不堪奏了。
她独自去了弘文馆。
还未上课,范润已经满面春风地迎在了门口,瞧见她来,同她亲昵地打了招呼。
华阳错了错眼,发现王珩并不如往常一般跟在一起。
她不由问道:“王六郎没同你一道?”
范润的眼角转了一圈,笑嘻嘻地说:“我想着昨日公主做东,今日是该来好好感谢的。王六郎也这么想,所以我们俩合资买了个小玩意儿送给公主,自比不上宫中的巧匠,但到底是我们的一番心意。至于王六郎,他面皮薄,还是第一次送姑娘家礼物,躲在里头不肯出来了。”
华阳瞧着他的样子,心想,这范三郎瞧着憨憨胖胖,心思却是细密,行事滴水不漏,阿兄应该会喜欢这样的人。至于王六郎——
她低头看了一眼范润手里的东西,是对小小的阿福娃娃,做工不算细致,但是透着拙朴。她收下了,垂着眼道:“昨日还未多谢你们替我解惑。”
范润笑道:“公主见外了,我们是同窗,这点小事自然是要替公主分担的。”
华阳瞥了他一眼,他的笑容温和真诚,并不如有些东宫的门客那样讨人厌烦,于是她说:“既然是同窗了,还叫我公主做什么,直接唤我十五娘吧。”
因此,王珩便看到红光满面的范润跑进教室,到他身旁占了一排的位置,旋即转过身对着教室门口招手:“十五娘快来!”
此刻教室里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半数的学生,各个都被他那一嗓子“十五娘”喊得浑身一凛,但见华阳垂着眸施施然地进来,连个眼波都不吝啬给他人,径直走到范润身边。
范润掸了掸茵席,谄媚地铺好,请华阳坐下。
华阳端庄地坐在了范润和王珩的中间。
王珩感受到整个教室里不管是荫生还是制生的视线——这是他第一次在弘文馆如此高调,他觉得如芒在背,如坐针毡。
而范润仿佛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喋喋不休地讨好华阳:“十五娘,今儿个我同六郎来得最早,占了这位子正好,既能听得清楚博士的讲课,又不会被口水喷到……”
华阳瞅了瞅手里胖乎乎的阿福,又瞧着范润说起话来一颤一颤的两腮,竟觉得心情大好,她轻笑了一声说道:“多谢三郎了,这位子是不错。”
王珩听见了满屋子倒抽冷气的声音。
华阳又似乎才发现他的样子,转过来对他说道:“六郎也辛苦了。”
教室里纸啊笔啊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华阳身份高贵,又是女儿家,此前从不与弘文馆生徒过多接触,只同王怀灵两人一道,我行我素得很。
哪成想王怀灵消失了几日,范润和王珩倒是上位做了华阳的跟班。
谁人不知华阳是皇后嫡女,东宫之妹。太子珉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子极为纵容,和华阳搭上关系,就等同于和东宫搭上了关系。
有人在背后小声逼逼:“谁知道这范王二人,竟然如此钻营。”
亦是有人附和:“那范王两人,都是从边陲之地来京城,无根无基,自然是要先背靠大树好乘凉的。”
“王六郎不是昭仪的侄子么,怎么也同东宫的搅在一处?”
“想来是王家深谙‘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这边准备着兖王,那边又攀附着太子……”
王珩听着他们越说越不像话,扭头准备呵斥,却被华阳按住了肩膀。
她站了起来,抱着臂冷冷地看向那些交头接耳的生员,嘲讽道:“我怎么听见有人在妄议国本?”
窃窃私语声立刻小了下去,所有人都低头假装收拾东西,不作言语。
华阳冷哼一声:“这就无话了?若等来日殿试,在太极殿上,圣人问话,你们也都一个个缩头乌龟的样子?”
接着她又说:“本朝广开言路,让你们在弘文馆进学,是为了有朝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