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门来访的是个背影略有佝偻的老人。
不曾有修行境界在身,如今年事已高身子骨不再结实,微凉的秋风一吹,膝盖骨都隐隐有些疼痛,走起路来都不怎么方便,过个门槛都要扶一下门框。
但就是这么一个已经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老人,就算桀骜乖张如阿莱夫也因为他的到来而感到了压力。
不敢有所怠慢。
“呵呵,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出门迎接主人的礼仪呢?”
老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重新划分出了在这里,谁是宾客,谁才是主人。
毕竟这里是大焱。
而且没人会质疑这弱不禁风的老人有何资格代表大焱。
因为他是大焱首辅。
只在一人之下,称量天下社稷的张弘正。
阿莱夫笑着问说道:“没想到我们这些人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惊动大焱首辅,真的是三生有幸。”
张首辅把自己当了此地主人,随意地挑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他揉着被秋风吹疼的膝盖,看了这位本性乖张的大漠王子一眼,笑而不语。
倒是阿莱夫的大师兄摇了摇头,说出了张首辅不曾道破的真相:“师弟此言差矣,这可不是我们的面子,而是沾了那位兵道冠绝天下的兵魁的光。”
不是有兵魁把大焱的七十万大军拖到了称上,他们这点分量可压不出大焱首辅。
张首辅没什么锐气可言,只是和颜悦色地笑了笑,正大光明地打量着大漠神殿里的大师兄:
“你就是阿木尔吧?大祭司把你这传承衣钵的宝贝徒弟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舍得让你出来见见世面啦?”
头一次出远门的神殿大师兄阿木尔温煦谦和,就像是面对着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轻声说道:
“师父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但我总不能在师父的羽翼下活一辈子,用大焱的俗语来说,究竟是骡子是马,总还是出来跑一跑才能知道。”
阿木尔的情况其实和吕盼有些类似。
甚至犹有过之。
相似点在哪儿?过在哪儿?
过去的籍籍无名,都像是在为将来的一鸣惊人做着铺垫。
至于“过之”。
就这么说吧,吕盼就算不下山,世人好歹知道道一宗有个天下行走。
但大漠神殿可没道一宗那么深厚的底蕴,也没有什么避世不出的宗旨,谁知道神殿大师兄是哪一号人物?
直至今日,大祭司都将这位传承衣钵的大徒弟藏得很深。
天机阁的潜龙榜上都找不到阿木尔的名字。
张首辅笑了笑:“那你在京城也跑了这么多天了,看出来自己是骡子是马了吗?”
阿莱夫正要答话,忽然神情一动,微微低下了头。
拐杖拄地的声音响起。
“张首辅看我这徒儿折腾了这么多天,想必已经看出来了吧?”
张首辅依旧是笑了笑:“是匹千里马。”
日行万里的大祭司拄着拐杖,从战火连绵处走到了天下首善之地,来到了大焱首辅的面前。
他微微颔首,达成了一致:“是啊,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徒弟,能不好吗?”
打蛇随棍上,张首辅紧接着便问道:“既然这徒弟这么好,怎么藏这么久呢?”
这可是一个秘密。
哪怕是镇魔司也没能挖出来。
“大焱太子也是个好位置,不如张首辅和我说说,这位置究竟是大焱的哪位皇子能够得到?”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啊?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
哪能是这三言两语就问了出来。
不过既然大焱首辅和大漠大祭司都已经汇聚一堂了。
闲话就已经不必继续下去。
该进入正题了。
张首辅轻声说道:“既然一位王子和宝贝徒弟都在京城,想必大祭司不是想和兵魁同流,夹击大焱的吧,那么大漠想从中得到什么呢,粮食吗?”
大祭司开门见山:“望沙城。”
意料之中的图谋,张首辅断然地摇摇头,轻声说道:“大祭司,这可就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望沙城。
正是大焱在踏破了半个大漠之后所建,时至今日依然屹立在大漠中的那座巍峨边城。
张首辅的回绝也在大祭司的意料当中。
大漠有多想夺回那片土地,相对而言,大焱就会有多么不想舍弃那座边城。
毕竟大漠除了黄沙多,其他的什么都不多,贫瘠的地方一抓一大把,而称得上富饶的宝地却没几处,偏偏大焱的望沙城占着的那片地方,就是其中之一。
仅仅是一个远在寒乌国的兵魁,还远不够让大焱交出那座占据大漠富饶之地的边城。
这座称上,还得加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