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君衍和周清叙当街动手,终究还是惊动了宫里,梁章伦亲自带着御林军来押两人进宫听训。太子无奈紧随其后,不知道进了御书房,要如何收场。
不过听闻最近因为有新晋宠妃梦妃,父皇心情不错,希望能从轻发落。
县主府的房间里,舒云澜昏沉沉起身,问:“二哥来了吗?”
她昨晚连夜回了县主府,嘱咐桃红,天一亮就去请二哥过来,只是想不到她睡得沉,等醒来竟然已经日头高起,却也没人喊她。
桃红解释道:“二公子赶早来了一趟,得知小姐还在歇息,便不让人打扰。现下刚从外头回来,正在用膳。”
“咳咳,”舒云澜轻咳了两声,“梳洗,我去见二哥。”
以往都是挽月服侍,挽月动作快又手巧,时常用很短时间便能让梳洗好。桃红没做过这些事,即便后来跟着闻朝露,也是负责院子管事,所以还不怎么上手。
舒云澜着急将军府的事,便只让她简单挽了下发,按理说衣服也要搭配闲适一些,但想到昨晚的事,还是换了件齐整包裹的。
“走吧。”
舒云澜走到院门口,舒鎏英已经来了,他等不住,又想到舒云澜还未病愈。
“妹妹,我想进宫告连鸿祯,你不要拦我。”他连“父亲”也不喊,是打定了主意不让自己心软。
父告子,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本朝以孝安民,虽不至于到无不是之父母,但断也没有子女状告父母之事,即便是军功赫赫的将军府,轻则也是断送前途,重则恐怕是流放。
舒云澜心中沉沉,“二哥,我不拦你,但你听我一言,你告不合适。”
“我对他所做的事一清二楚!之前是看他终究是父亲所以容忍,但现在他要你我、要大哥的命,这样的父亲根本忍无可忍!”
舒云澜拉住舒鎏英的袖子,含着泪道:“我还未问你,大哥怎么样?”
舒鎏英神色稍缓,“王院首说有了天山雪蟾,大哥肯定能醒,不过得给他几日配药时间。”
舒云澜心中总算有宽慰,“那就好。”
“大哥醒来如果知道他不在的日子,我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肯定会教训我,”舒鎏英脸上露出笑容,眸中却是苦涩,“云澜,就算我不去,大哥也会去的。你知道的,只要有人伤到我们,大哥就会不顾一切。大哥已经为我们牺牲太多了,也该我做点事了,告连鸿祯的事我去最合适。”
“我知道,我知道二哥的心,”舒云澜紧紧抓住舒鎏英的袖子,眼眶通红,“但不能,你还有大好前程,历朝历代断没有子告父还受重用的例子。我来,我是皇上钦封的县主,不管怎么说,皇上都会顾及皇家颜面,最多剥夺我的封号。”
舒鎏英见舒云澜脸色苍白,满眼的忧心,心痛不已。
舒鎏英眸微垂,“好,二哥听你的。”
舒云澜这才放心松开手,可随机脖颈一痛,眼前发黑,瘫软下去。
二哥……
舒鎏英将舒云澜及时抱住。
桃红在旁惊得捂住了嘴。
舒鎏英将舒云澜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嘱咐道:“好好照顾小姐。这封信,等小姐醒了给她。”
“是。”桃红郑重接过信,眼眶微红。
舒鎏英卸掉一件件铠甲和兵刃,换上素装,拿着令牌进宫。他知道近京营交接在即,知道孙得望等人一片狼子野心,但他还是必须这么做。
正如他在信中告诉舒云澜的。
对于接管近京营一事,他实则有心无力,他既无大哥的智谋,也没有闻君衍的手段,如今已经是苦苦支撑,但即便如此,依旧奏效不大。
想他舒鎏英也曾豪气万千,胸有丘壑,杀敌无数,但现在却如同废物。
究其原因在二。
一是战场上,大哥折断双腿救他,父亲临阵脱逃。这两件事,让他一身豪气刚勇尽碎,再没有大丈夫俯仰天地的气度。
二是在京城,明知父亲龌龊可怖,却还存心包庇,以致大哥中毒濒死,妹妹心神俱荡险失性命。这让他过往刻意压制的惊惧害怕尽数浮出,警觉自己竟是懦弱无能小人。
有这两点,任凭再怎么大丈夫,都能成废物。
可他不甘如此,想他还有保国安民之志,还有扫敌护家之责,如何能就此与宵小为伍。
所以,他必须重新站起来。
而要重新站起来,就必须从彻底跪下开始,所以他必须亲自来告。
舒鎏英三跪九叩,从宫门口一路跪到御书房,膝盖和额头的血染红皇宫的地砖,开出一条血路。这条路或许是不归路,但却是大丈夫顶天立地之路。
“罪臣舒鎏英要状告连鸿祯临阵脱逃、卖国求荣,今子告父,既是出于公义,也是出于私怨,因连鸿祯杀我三哥,又意图谋害兄长、嫡妹及罪臣,臣实是忍无可忍,请圣上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