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琳娜从地牢里出来,脸色神色更加阴郁了。
哈木不解地挠了挠头,奇怪塔利琳娜为什么本就生气,却又非要去地牢一趟,反而让自己更生气了。
塔利琳娜没回房间,而是罕见地坐在了旅店门口的石墩子上,看着渐落的夕阳,许久没有移动目光。
巧巧做完今天的工作,见塔利琳娜一直待在这里,神情像是迷茫又伤感的样子,犹豫了下走上前问道:“大姐,要给您一杯酒吗?”
平常塔利琳娜总是红酒不离手的,但今日她却摇了摇头道:“不必。”
正在巧巧准备退下的时候,塔利琳娜却伸手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道:“你坐下,陪我待一会儿。”
巧巧微怔,不知道塔利琳娜为何让自己陪着,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顺从地坐了下来。
“你喜欢看夕阳吗?”塔利琳娜问道。
“嗯,喜欢。”巧巧点头,“我本日看得最多的就是日升月落,有时候旅店一个人也没有,它们便好像是我的伙伴和朋友。”
事实上,就算旅店有人,多半也是出任务回来在这里暂时歇息的兄弟们,巧巧和他们没有太多共同语言,只有服务罢了。
所以对巧巧来说,不管是阳光还是月色,都是最美的景。
“可是我不喜欢。”塔利琳娜却突然道。
巧巧愣了下,不由转头看向塔利琳娜问道:“大姐为何不喜夕阳?”
“因为它太狡诈。”塔利琳娜指了指被云没过一半的夕阳道。
“狡诈?”巧巧怔愣,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形容夕阳狡诈的。
巧巧不由抬头看向西边的天空。
夕阳也会狡诈吗?
她不觉得。
多么美的景,怎么会让人产生如此负面的心情呢?
塔利琳娜冷笑道:“难道不是吗?它明明是要死亡的
,可却偏不甘心,非要在最后落幕之前给人以希望,让人觉得还有一丝美好的可能,甚至会期待一个还算美好的死亡。可最后的结局不是一样的吗?它到底是会带走白昼,将黑暗留给剩下的人。”
巧巧呆住了。
她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夕阳有这样的解读。
“可……”巧巧张了张口想要辩解,可她看着塔利琳娜的神情,犹豫了下又闭上了嘴巴。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此刻的塔利琳娜是不需要她的不同意见的。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人可以呆在她身边听她说话的人而已。
巧巧于是低着头沉默着没说话。
塔利琳娜看了眼沉静的巧巧,突然多了几分聊天的兴致,她问道:“我给你喂了毒,你恨我吗?”
巧巧抬起头,顿了一秒钟的时间,然后摇了摇头。
她的恨与不恨重要吗?她又何尝有恨谁的资格呢?
塔利琳娜仿佛也知道巧巧的回答似的,她扯了下唇角道:“你恨我也没用,我不想死,也不想被背叛,那就只能想尽办法让我周围的人忠于我了。”
巧巧低着头道:“我的命本就是大姐救的,不管大姐是现在要收回我的性命,还是以后某一天要收回我的性命,我都没有什么怨言。”
塔利琳娜有些不解的看着巧巧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不管我、蚊子、齐耳等人如何对你,你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情绪和恨意呢?”
巧巧这一次,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
塔利琳娜心道或许是自己的问题太难为人了,就在她以为巧巧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巧巧用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反问道:“恨了,又能如何呢?”
她不像塔利琳娜,有心计有手段有能力。
世界上有塔利琳娜这样的女强者,也有她
这样的菟丝花。
她的恨意,不会带给施加者任何的压力和报复,反而除了让她自己生活得不痛快之外,还可能带给她无尽的麻烦和源源不断的再难。
就比如,如果蚊子知道她一直在恨他,想必这些年不说私下除掉她,也一定会各种找麻烦,怎么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当她不存在。
又比如齐耳,如果她的恨意大过乖巧的顺从,可能她现在早就成了一个专门提供花蛇粮食的活死人,而不会得到齐耳三番两次的救护。
再比如塔利琳娜。
如果她上一次恨得足够明显,那么现在她可能就没有这个机会在这里说话了。
塔利琳娜听出巧巧的言外之意,难得点头道:“这倒也是,对于没有能力的人来说,恨意是毫无用处的。”
巧巧笑了下,抬头望着渐渐没入天际的夕阳,微微一笑道:“大姐不喜夕阳,可其实我很喜欢,也不觉得它狡诈。因为在明知道会是黑夜之前,它起码给了我一丝美好的幻想和期待。对我来说,从不敢奢求长时间的美好,只要有那么一瞬间存在过,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