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慕氏之死与青羊宫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上师’设‘护令’,请‘青羊神’上身,用药过量,以致于身亡……青羊宫已经尝试了数以百计的‘护令’,期间需要西域药物,故而在战事发生后,也未曾离开……”
狄进仔细听完,顿时明白了李德明的顾虑。
基本可以确定,青羊宫就是“组织”位于西夏的据点,而这位夏王之前的打算,是让李成嵬联系“组织”,借助对方的力量,将父子两人带出去,送回兴灵。
但他苏醒得慢了,野利旺荣先下手为强,已然将他们交出。
既然落在了宋人手里,单靠“组织”的人手,救人是办不到了。
再强的江湖高手,也无法在宋军的护卫下,将这一個病弱老者,一个无能的党项贵族安全救走,还要摆脱追兵,送回后方的兴灵。
既然救不出来,要坏事,就得杀人!
将李德明和李成嵬父子杀死在途中,西夏的局势就有再度反复的可能,继续拖延时间,争取让“组织”安然撤离的机会。
“区区一伙祭司,能有这等能力?”
夏竦脸上浮现出不信,显然觉得一股地方上的宗教势力,有刺王杀驾的能力,实在是危言耸听:“李德明,你夸大其词,也不可能拖延时间,还是乖乖上路吧!”
李德明缓缓摇头:“罪臣没有夸大……青羊宫内的高手……与贵国还有干系……最初他们是出自贵国皇城司……”
狄进目光一凝,夏竦也沉下脸来:“皇城司?”
李德明道:“自我父夺取灵州以来……就有皇城司谍细潜入……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除去了一部分……剩下的假托信仰……青羊神的祭祀……从那时开始盛行……”
夏竦喃喃低语:“皇城司谍细在西夏伪装成青羊神祭司?”
狄进知道,皇城司也有辉煌的时期,尤其是太祖高祖两朝,谍细潜伏于敌国之中,身份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而假托宗教信仰,确实是一条极佳的潜伏道路,信徒最为盲从,可以用来源源不断地获取情报,关键时刻更能掩护撤退。
夏竦同样清楚这些,却依旧不太相信,质疑道:“如你所言,青羊神是皇城司所设,那你为何要纵容它壮大?”
李德明道:“发现得晚了……那时青羊神在灵州……已经有了数千信众……我初继任夏王之位……内忧外患……不敢直接动手……便用了一人……内部取代祭司的位置……”
夏竦面容肃然起来:“那个人就是你口中的‘上师’?”
李德明道:“起初不是……皇城司的人知道暴露……也知我有所顾虑……将我安排的祭司害死……经过三代祭司……‘上师’才出现……”
“‘上师’手段了得……而那时贵国朝廷……似乎也不再重视皇城司的谍报了……皇城司的人手终于被压下……”
“可青羊宫的势力彻底壮大……有上万信众……在兴灵……影响广泛……很快……我就指挥不动‘上师’了……”
夏竦皱起眉头,隐隐察觉到西夏的局势,恐怕比想象中还要复杂,便有些不太想问了。
在他看来,无论是地方宗教,还是皇城司的谍细,都不值得过于重视,至少不能影响自己的回京仕途。
狄进却接了过来,直接道:“依伱所言,青羊宫最初由皇城司所设,后由‘上师’接管青羊宫,影响力不降反增,那么你的正妻卫慕氏遇害,青羊宫又在里面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李德明默然片刻,叹息道:“我怀疑……青羊宫内的皇城司人员……没有被全部除去……贵国使臣来访……命我儿李元昊上京……就是这群人借机……害死了我的妻子……表面上……是为我儿找到了拒绝的借口……实则是让战事不可避免……”
狄进默默点头。
确实是如此,宋廷当时有许多人还对西夏的乖顺抱有期待,或者说他们心中不愿意开战,以致于一厢情愿,觉得党项李氏可用诗书礼仪教化,维持相安无事的边境状况。
但卫慕氏一死,再也没人这么说了。
那可是李德明的正妻,李元昊的亲生母亲,居然就被害了,还要将罪名扣在宋使公孙策头上,双方的关系瞬间交恶,党项李氏的狼子野心也显露无疑。
后来狄进出使辽国,令辽夏反目,西北战事就顺理成章地展开。
如果从结果论看,确实达成了目的,只是这手段,未免太过极端!
狄进想了想,开口总结:“所以你的猜测是,青羊宫内,有两股势力。”
“一股是以‘上师’为首,宣扬护令请神,渴求西域药物,为此不惜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刺杀你们父子,只为阻止我朝收复兴灵!”
“另一股则是当年皇城司留下的力量,希望重回我朝,卫慕氏被他们所害……”
“现在你说出这些,除了担心入京途中遭遇危险外,还有何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