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完全离开,才冷冷地笑了笑,惬意地继续品茶。
在夏竦眼中,孙沔的性情阴狠,又是担任御史言官之位,一旦恨上了某个人,咬一口可疼得很,才会有了刚刚恰到好处的挑拨。
不得不承认,对于狄进,他已经有了厌恶之意。
倒不完全是对方青云直上的势头,夏竦历任地方,功绩卓著,如今又拜参知政事,毋须嫉恨一個小辈。
关键在于,他堂堂副宰相,竟是完全拿捏不住对方,反倒隐隐吃了好几次瘪!
最初举荐御史言官,狄进不受,转而入馆阁修《唐书》;
此后对夏主战,狄进不受,使辽再出面;
现在对夏开战,狄进回归,《定边十策》又比他快一步;
关键是夏竦还细细研究了,发现自己在西北所作所为,似乎也跳不出这个框架,竟是要照着这个小辈定的战略去做了。
这是令夏竦最不舒服的地方,同时也引发了他的忌惮。
此人能力如此出众,出身功名又好,还有官家和太后的圣眷,不能正面与之对敌,反倒要处好关系。
所以夏竦依照承诺,极力举荐了公孙策为监察御史里行,如今正是主动邀请,态度亲近。
但背地里则要为其多多树敌,以便有朝一日,对方只要犯了错误,就能群起而攻之,将之打落云端!
当然,做出这样的安排,除了情感之外,还有利益。
比如此时,孙沔离开没多久,一位门客就快步走入亭台,低声禀告:“相公,机宜司出动了人手,在开封府衙四周搜寻,似乎已经找到了贼人的踪迹,还救出一个人来!”
夏竦问道:“开封府衙作何反应?”
门客道:“判官刘景融带差役,协助机宜司调查,双方没有起冲突!”
夏竦并不意外,自从上次共同围剿无忧洞,机宜司让开封府衙大出风头,双方的关系就一直很好,远不似以前与皇城司那般明争暗斗,而这也确保了机宜司行动的顺利:“救了什么人出来?”
门客显然打探清楚了:“一个进京赶考的世子,叫做杨文才,似是太原杨氏,杨公延昭之子!”
夏竦腰背猛地一挺:“杨六郎之子?那是我将门之后啊!”
大战将起,这位的身份已经完全切换为将门之后,哪怕他的父亲跟杨延昭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去,但也有一份荣辱与共的责任感:“杨秀才如何了?”
门客低声道:“情况很不好,看似是受尽折磨,人已经癫了,口中不断大喊他是杨门子弟!”
夏竦眼珠转了转,放下晶莹剔透的茶盏,站起身来:“贼子可恨,居然敢在天子脚下行凶?不行,此事既然被老夫知晓了,绝不能袖手旁观!”
门客有些不明就已,却见这位相公转入书房,很快写了三封信件:“分别交予刘汉森、魏广军和芦淼,安排可靠的人手传递,动作快些!”
门客领命:“是!”
夏竦所做的安排,是为了机宜司的权力。
随着二十年太平时光过去,与辽国在暗地里的对抗越来越频繁,与西夏更是即将转为明争,机宜司已经成了极其重要的部门。
战前侦知,机宜行事,这个执掌情报的部门,毫不夸张地说,是中下层官员想要立功,又不希望真的莅临前线,拿命相搏的最佳选择。
刘知谦、大荣复和雷濬,能干满一届就很了不得了,多少人等着他们的位置呢,都想要进去分一杯羹!
相比起别人只是想想,并不见得会付之于行动,夏竦更加干脆果断。
刚刚传信的三人,就是颇有才干,如今的职位也适合的门生故吏,传信告知,做好准备,他自己则借着狄进未能按时赴约的由头,直接出发,看看有没有光明正大干涉的机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既然在使辽上出尽了风头,机宜司的权柄,也该让出来一些,各方才会心平气和!狄仕林,你日后会理解老夫这番良苦用心的!”
眼见马车已经在后门处准备完毕,夏竦怀着对小辈的关怀,迈着不急不缓的步伐,徐徐登车,还不忘嘱咐车夫:“去案发之地,夜间灯火虽明,驾车也要慢些,千万别碰伤了京师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