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怪异,在进屋被喜婆带着走完最后的流程后达到了顶峰。
桑枝和木槿送喜婆去了,屋内就剩下宋予恩和沈藏之两人。
宋予恩顶着夸张的凤冠坐在满是大红的床榻上。
她先是在伯爵府战斗宋老太和曾绮梦,之后又是坐马车又是行礼,到现在脖子都酸了。
不过这凤冠后面绕着头发,她自己没办法取下来,得等桑枝木槿回来帮忙。
沈藏之看到她不适的转动脖子,主动上前:“我帮你把这个卸下来吧。”
“你会吗?”宋予恩侧头盯着他:“这细碎功夫,可不比刀剑枪戟。”
沈藏之个很高,她站着都才到他肩头,坐着更是仿佛面前有一座雄伟的山脊。
外边暮色渐浓,屋内烛光跳动。
他背对着光,整个人都隐藏在一片阴影中,表情并不分明。
但话里的笑意,无法隐藏:“刀剑拿得,这个也就做得。”
宋予恩闻言挑眉,轻笑着起身坐到梳妆台前:“那就劳烦定安侯相助了。”
他的手法很轻,细细把发丝从头冠上绕开,一缕缕放下。
三千青丝如瀑布泻下,他突自拿过梳妆台上的木梳,轻轻帮她梳头。
铜镜里映出两人的模样,一坐一站,没人说话。
仿佛这样的场景稀松平常。
仿佛两人间默契天成。
宋予恩瞧着镜子里的沈藏之。
因着大婚要见外人,他皮上覆着疤痕纵横的人皮面具,这样瞧着并不狰狞。
反倒是温柔的烛火微光,连带映着他的线条也柔和了不少。
他星眸中盛着碎芒,透过他的现在,宋予恩仿佛看到了前世。
只是,前世两人并未有过这般和谐的场景。
大婚开始分居,短短大半年的婚期,说的话寥寥无几。
或许重来一世,上天除了想让她弥补前世亲情,还有补偿他吧?
若不是她发现他的秘密,或许他也不会失踪……
沈藏之没看铜镜,视线一直在宋予恩的黑发上。
既是担心自己手法不熟会不小心弄疼她,也是欣赏。
她人很瘦,该是在伯爵府饮食短缺所致,但这黑发生的极好,跟缎子似的。
沈藏之在前线见过宋明运夫妻,差不多的年岁,宋明运已然有了白发,成桂枝黑发依旧。
或许是母族遗传的好?
宋予恩察觉到他的视线,甩开心中的念头,清了清嗓子问:“侯爷在看什么?”
“看你的头发。”沈藏之如实道:“跟宋夫人很像。”
“府上嬷嬷也这么说。”提及以前,宋予恩面上带着笑意:“他们都说我跟母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光眉眼相似,连发丝都相差无几,母亲早早跟着父亲去了前线……”
成桂枝出身高门大户,自小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不离,既有实力也有魄力。
外祖一直将她当做贵族主母培养,不成想她一肚子诗书却离经叛道,同小卒宋明运一见钟情。
甚至不顾族内反对,断绝关系也要嫁给宋明运。
宋予恩在她身边长大,得她亲自教导,不论医术还是琴瑟棋画。
最恣意的那几年,成桂枝还带她学骑马射箭,几乎没有成桂枝不会的。
在宋予恩心里,满上京的贵女名媛乃至宫中的娘娘,也比不过她。
可惜的是,前世成桂枝因为宋父的死伤心惊惧,没几日也随他去了。
这一次,宋予恩说什么也要保住她!
想到这,宋予恩侧头跟沈藏之四目相对:“侯爷有没有法子,让我去一趟前线?”
“什么?”沈藏之梳头的动作顿住:“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宋予恩神色凝重,眉眼间氲着伤心:“我跟父亲母亲分离多日。”
“他们有难,我不想独善其身,就算无法找到父亲踪迹,至少能保住母亲性命。”
“不说山高路远,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要十几日。”沈藏之梳头的动作放缓,逐渐停下。
“无令私自去前线乃是重罪,没有军令,宋将军夫妻更无法从前线离开,况且一旦事发……”
“事发我不会连累侯爷。”宋予恩打断他的话,着急道:“这是第四天。”
她重生的第四天。
宋予恩略过这句话,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四天,对于上京和前线的距离不算什么。”
“可我这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了,母亲果断却也重情。”
“父亲失踪她肯定着急,若是为此急坏了身子,断是拖不到回上京的!”
沈藏之没有松口:“你我大婚,正是风口浪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瞧着我,也瞧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