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轻摇着头,声音复得几丝暗哑:“你也知道这是从小惯有的毛病,有你没你都会来缠着我。莫要自责,让我难过。”
“好。”
“同我说说甚么事罢。等送了你,我就去休息,今日醒得时间有点长了。”
李檀不再同他绕弯打趣,轻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在黎州寻回的孩子已过了入学堂的年纪,想托你大哥给鹿鸣书院的人打个招呼,求一纸公文。”
“我大哥现在也是礼部侍郎了,这事简单。不过你贵为侯爷,要一纸公文就是到鹿鸣书院提一句的事罢了,为何专门来拜托我大哥?”
李檀扯出了些笑:“李家在朝野多年,虽与臣士同心为国,却也难免有利益相干之时,无意间树下政敌也是有的。虽然现在我父兄皆故,可难保有人不再记恨。我受什么无关紧要,怕就怕有些会迁怒旁人,拿小孩子出气。我不想岳渊在书院里受欺负。”
“你是真待他好,这样的小事都顾念着。”陈卓抚上冷硬的轮椅,沉吟片刻,叹道,“罢了,等大哥回府,我就去同他说一声。他也牵念着你,只不过碍于身份,不好与你讲话的。”
李檀说:“等过些时候,我邀他去喝酒。品香楼的玉琼液。”
陈卓笑道:“亏你还记得。”
李檀不敢过多叨扰,嘱咐他多休息便请辞离开了。李檀拿起大氅系着,转身见陈卓扶着轮椅跟上来,说:“别送了,外头冷。”
陈卓说:“就到这儿。”等李檀再跟他寒暄几句,陈卓上前来整了整李檀腰间的玉牌,李檀讶然地说着谢谢。
陈卓说:“我看你瘦了很多。”
李檀捏了捏胳膊,说:“衣服藏着肉呢。”
陈卓看了他片刻,几欲张口,见李檀又要走,终是开口唤了他一声。李檀回过身来,陈卓说:“你注意身体,别不上心。”
李檀摆摆手:“知道知道。可别再唠叨了,我娘都不这样。”
陈卓叫他气得面颊生红,没再说话。李檀消失在重叠的画屏后,陈卓看了半晌,待侍女从门里进来,陈卓才反映过来李檀的确已经走远了。
“爷,奴婢给您揉一揉。”
陈卓摸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淡淡地看着侍女跪在他面前为他揉捏着,眼睛空洞无神,思绪仿佛跟着李檀一起离开了陈府。
想来他是个废人,或许也是幸运的。
他上头还有个哥哥陈平做顶梁柱,使他不怯于生死,不负于牵挂;自己虽然不能行走,可亲人也做了能为他做得一切,不能见识广阔的湖海和浩瀚的山川,却也能在这一隅中自得其乐,无忧无虑地过完为数不多的日子。
而李檀不同,他要活着,努力地好好地活着,绝不能倒下,绝不能有片刻憩息。
陈卓喃喃着问:“你看,侯爷是不是瘦了?”
侍女手下微微僵了僵,低着头回答道:“奴婢看也是。凤阳关是折磨人的地方,怎么能跟京城相比?好在侯爷回来了,往后爷也有个说话的人。”
话了,她抬起头来见陈卓听后脸上浮了些笑意,似乎连气色都好很多。
她又说:“奴婢方才到外府拿药的时候,听前院的姐姐说景王爷的马车在门前停了很久,她想让奴婢问问爷,是不是景王有什么东西丢下了?”
陈卓轻笑了声,拂开侍女的手,扶着轮椅往内室移去,说:“他自己丢下的东西,让他自己来找。”
这话就不知从何说起了。岳渊听得一头雾水。
燕秀秀将几件刚裁的新衣裳叠起来,对岳渊说:“那日在巷子里打你的,不是韩继荣的人么?侯爷派人去摸了摸他的底子,想要给你出气,结果不摸不知道,你想不到这人做了多少坏事!侯爷就跟县令说,叫他不要忘了朝廷律令,那天那么大动静,就是要砍韩继荣的头呢。”
岳渊睁大了眼睛:“真的?”
燕秀秀说:“我骗你作甚?可好玩了,什么菜叶子、臭鸡蛋都往上砸,一个人能到这般人人喊打的地步,我这辈子还没看见第二个!”
“那他他死了吗?”
“头都掉了,还能活着?”燕秀秀系好包袱,盈盈小手点在岳渊的脑袋上,“怎么?害怕呀?”
岳渊说:“不不怕,他这样的恶人,死有余辜。”
“说着不怕,头上都出汗了,你呀”燕秀秀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说,“你可知,侯爷是从尸山血海中走过来的人,往后你跟着他,这样胆小可不行。”
“我才不是怕!”岳渊气红了脸,躲开燕秀秀的手。
燕秀秀已经将包袱收拾好,揶揄道:“好,你不怕。今天吃完饭就早些睡罢,明早就好回京了,虽说马车也能小憩,但总不如床板舒服,小心困着。”
岳渊闷闷不乐,哼声应着“知道了”,临燕秀秀走前,又问了句:“今天怎么没有见到李檀?”
燕秀秀说:“哦,今天侯爷去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