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李檀痛哼一声,看着岳渊面容的眼睛充上血丝。他死死一咬牙,狠狠震了下肩膀,那砸在他背脊上的木梁叫他震开,骨碌碌滚到一侧。
他携着岳渊,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火场。
前脚刚出来,原本好好的屋子骨架全部塌陷下来,轰隆砸了一地,彻底成为一片废墟。
燕秀秀正焦急上前,忽然听到一侧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树影婆娑,她冷眼扫过去:“谁!谁在那里!”
李檀扶着发痛的肩,咬着牙喊道:“追——!”
不由分说,燕秀秀好似利箭一般飞过去,消失于草色烟雨当中。
岳渊这才缓过神来,回身扶住李檀,瞪大着眼睛查看着他有无受伤,手和唇哆嗦个不停,一时连话都忘记说。
木梁还砸到了李檀的脖子和后脑勺,现在他整个后背都酥麻酥麻地痛着,眼前一片模糊不清,头晕目眩,让他胃中直犯恶心,顿觉眼前天旋地转,大片大片的黑暗席卷而来。
“李檀李檀,你应我一声”
岳渊晃着李檀的肩膀,声音颤得不成样:“你应我你应我一声”
陈月真得疼他。
李梁战死那会儿,陈月怀着孩子,收到前线传来的死讯,一时经受不起打击,从台阶上栽下来,她自己的身子不争气,孩子就这样没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怨自己没能给李梁留下个一子半女。
岳渊来后,没几日她就犯了头痛,原是老毛病了,平日里就着药喝,长久地调养着,因不是什么大病,府上没人在意,连陈月自己都不当一回事。却是岳渊一趟一趟地往她房中跑,时不时来问她是否好受了些。
她看着岳渊,总会想起自己那个与她有缘无分的孩儿。陈月怎么能不疼他?
岳渊说要到府门口等着李檀,陈月叫人拿了手炉来叫岳渊揣在怀中,陪他一起在这里等。
见李檀从马上下来,两人一同上前。岳渊一下撞进李檀的怀中,只顾着抱他,什么话都说不出。陈月见了浅浅一笑,对李檀说:“你瞧这孩子毛躁的,非要在门口等你。”
李檀失而复得,自是欢喜,手下揉着岳渊的脑袋,等着一会儿再同他说话。
他先对陈月说:“大嫂,你别陪这小子胡闹。岳渊前几日同我说,你痛症犯了,我这一应酬起来没完,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今天想起来,特意跑到城西将黄大夫请来给你诊诊脉,你老这样忍着可好不了。”
陈月说:“不过是小痛小病的,不碍事。我那里也有方子吃着。”
“不管用就别吃了。一会儿黄大夫就来,再给你开一服。”说着李檀将岳渊拎起来扛到背上,笑道,“我先给他上上课。”
陈月见他这样生猛地拎着岳渊,心里惊得不行,连忙道:“小心些!”
她不知道岳渊怎么进得牢房,李檀岳渊都不说,她也不问,但她知道李檀没少为岳渊的事奔走,心里生怕李檀会责罚岳渊,不禁开口求情道:“他还小,你可别打他,有什么事说说就行了。你说他,他一定会听的。”
李檀挑起眉,往岳渊屁股上打了一下:“哎呀——?什么时候把大嫂都收买了,现在都袒护着你了?”
岳渊叫李檀打了屁股,顿时羞赧起来,脸似火烧,偏偏李檀还箍着他,他还挣不出来,羞恼地说着:“我没有!”
陈月见李檀还同他玩闹,不似生气了,心也就放下来,任着他们胡闹。
李檀携着岳渊到他自己的房里去,屋中地龙腾地火热,李檀出了一身汗,只好先将岳渊规整地放下。他解开披风,褪去轻甲,换上常服,一点也不避讳着什么。
待周身轻松,他一把捉住岳渊,将他按到桌边来。
岳渊战战兢兢,不等李檀开口说话,先低下头来:“我知错了!”
李檀不想这孩子莫名其妙认了错,蓦地笑了下,又连忙忍住,起了份逗他的心思,正襟危坐道:“哪儿错了?”
岳渊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不该伤了景王”
李檀肃声说:“你好大的胆,我给你剑,是叫你伤人的么?”
岳渊却也觉得委屈,瞥着嘴说:“我我以为他要杀了你!我拿着剑,是想保护你,不是想伤人。”
最后一句猝不及防地碾过李檀的心,柔软又干脆。
见李檀只瞪着他,岳渊不敢再委屈,连忙道:“是,是我错了,我我我下次蒙上脸,一定不叫他发觉我是谁!一定打完就跑,不拖累你!”
岳渊垂头丧气地捂上面:“现在,剑也没有了。”
李檀不可闻地叹笑了声,伸手将岳渊揽在怀中,说:“逗你的。错不在你是我不好”
李檀起身,将与兵甲挂在一起的剑解下来,扣在岳渊面前,说:“这把剑,归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