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老外公卢致(1 / 2)

我们的茶马 一源LL 1216 字 19天前

卢致是在沽尕镇红十字医院查出的肺癌。

x光片一看,医生就高度怀疑他已到肺癌晚期,建议家属立即送他去马尔康的大医院进一步检查以确诊。

卢文英和秦丽毫不犹豫地就要给卢致办转院手续,谁知老人固执地拦住她们,说什么也不同意。

人的年纪越大,就越容易对生命产生一些玄奥的感悟,特别是身体出现了不适,许多时候压根不需要医生用医疗仪器诊断,老人自己就能摸清出现的一些征兆,预测得的病严不严重,又还会不会好起来。

咳血的前一天晚上,卢致梦见他回到了才十几岁的光景。

七岁时开始跟着爹娘做背夫,十五岁上下,他的内心就已经像二十几岁的人那样成熟,又或许不仅仅是成熟,还有苦难生活带给他的无尽沧桑感。

说实话,卢致从懂事起就没有什么年龄的概念,十五岁过的是五十岁人的日子,等到了五十岁,日子又能有什么改变?不还得是成天背负着茶包,过深涧翻山岭?

春夏秋冬轮番转换,无论山里的景色有多好看,落进他的眼里,也和贴在墙上退了色的旧画没什么区别,他看得习惯了,也麻木了。

是啊,在记忆里,卢致分不清楚他的童年时期和少年时期,只记得到了上世纪五零年代,忽然之间就传来消息,说政府要进山开路了,那时许多人都有了为跑马生涯即将结束的担忧,在他的思想里,才出现了与时间有关的概念,他才意识到时间是在朝前跑的,一旦流逝尽了,曾经一尘不变的生活就会改变,他已经习以为常的日子,就会变成一堆再也不会复燃的灰烬。

梦境中,大相岭上山云缭绕,千峰万仞形如鬼神用刀劈斧削过,给人以说不出的压迫感。山本来是不动的,云却是活的,是流动的,山给云缠绕着,便也像在缓慢的悠移。

卢致站在看不见尽头的驿道石级下。一道道向上延伸的青石阶,给鞋底磨得如打了蜡般光滑,只要他穿着草鞋的脚踩上去,人就犹如悬在了半空,若不是给背上茶包压得喘不过气,说不定就能和躲在丛林里的鸟儿一样飞上天。

可也不知是为什么,这一次,他的两只脚都像在地上生了根,怎么用力也提不起来。

连试几次都不行,卢致着急了,恨不得将裹着他的边茶条扔掉,没有负重地向上奔跑。

然而,茶包怎么能扔呢?运茶是他行走茶马古道唯一的原因,也是唯一的目的,没有了茶,他脚下的路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二十四盘不算难,飞越岭上蜀道难”,这是古人对他所在的这座大山的形容,他莫名想起了这两句话,紧接着,耳边竟又缠绕着回响了一段“赶马调”——好个凉风在高山,好个凉水落了弯,好个娇娇路又远,好比云南上四川。

是谁在唱响这背夫号子?音域宽广,嘹亮动人,连山中的一株草都听得摇曳了起来,途径的风却息止了,是舍不得吹远,定要停下来将那首歌谣听完。

“是杰尔布!这不是次仁杰尔布在唱歌吗?”号子声更令卢致急迫了,他舍不得扔掉背上的茶包,人又移不进驿道,那种焦灼的心情使他难受至极,眼看就要大喊出声。

可是,蓦然间山雾朝两边分散,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远在十几级石阶的地方,并幽幽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影子旁边,涌现出浩荡飘扬着的经幡无数,一只只转经筒也在神圣的颂经声中打转,明明是祈祷的场面,那空灵梵音听起来却又像是某种倾诉

卢致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但浑身关节像上了锁,动弹不得了。

他用力擦着眼睛,眼睛越擦越明亮,却始终看不清黑影的脸容,只能看清那穿着藏袍戴着金毡帽的轮廓,直到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次仁杰尔布,是卢致的老大哥,出生于1915年,足足比他大了二十岁。那人拳脚功夫很厉害,也使得一手好枪棍,真要有土匪拦路,十个人也不是他一个人的对手。

川藏茶马古道的起始点是四川雅安,从雅安到康定的山路狭窄凶险,骡马不能通行,就只能靠背夫用背脊运送边茶。

不过等进了康定就可以改用骡马驮运了,那种马队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马帮。

卢致在十五岁时,与次仁杰尔布、还有另外一位叫做巴图桑的兄弟组建起一个小马帮,杰尔布是“马锅头”(马帮最高首领),比卢致大七岁的巴图桑是二锅头,卢致因为年纪小就当了三锅头,但好歹是个“官儿”,那时他从杰尔布手中接过任命,可一连兴奋了好几天呢。

杰尔布又拉来八名当过背二哥的汉子入伙,在他们中设了一位“管事”,从此小马帮就开始沿着从马尔康通往茂县的骡马道运送边茶,那一跑,差不多就跑了将近十年。

1958年,从马尔康通往甘孜、昌都等地的317国道相继开通,古道上的马帮一个接一个消失,无可避免的就轮到了杰尔布的马帮。

当有一天,杰尔布将年轻力壮的卢致和巴图桑找来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