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野利大叔从食盒中逐一取出肥羊酿鹅,以及四样精致菜蔬,一一摆放在桌上,恭敬说道:“姑娘,宗主与世子正商议迎接契丹公主的事宜,担心姑娘练功练饿了,特命膳食坊送来些许吃食。请姑娘随意享用。”
宁璞转头望向窗外,只见大雪弥漫,遮天蔽日,已不知是甚么时辰。她心中一惊,暗叫不妙:“糟糕!这毒已被我喝下肚了,等三伯伯回来时,只怕我早已毒发身亡!”
却见野利大叔提提衣衫,拎了空盒,便欲转身离去。
宁璞心念急转,暗忖:“我绝不能一个人留在这二楼上,否则一旦毒发,都没人知道。”她急忙上前拉住野利大叔的袖角,笑道:“野利爷爷,这桌上吃的东西太多了,你陪我一起吃罢。”
野利大叔一怔,惊道:“这……这如何使得?姑娘这……”见宁璞又可怜又期待的眼神,摇头解释道:“雪满楼规矩森严,小人只是送饭菜上楼,岂敢与姑娘同坐同吃?若再耽搁片刻,只怕楼下的狼骑大人便要上来查问了。”
宁璞一听,心想:“那我更得耽搁了!”
她瞥见桌上的点心盘子,忽地想起野利爷爷上楼后就提过酥皮糕,他为甚么在意酥皮糕呢?莫非这糕点是他亲手所做?
她故作嗔色,问道:“野利爷爷,这酥皮糕是谁做的?”为了娘亲,为了自己,她也只能出此下策。
野利大叔原本就担心这小姑娘对酥皮糕不甚满意,如今听她语气中带有责备之意,心中一紧,只得回身说道:“这酥皮糕正是小人亲手所制……不知道姑娘是喜欢再酥一点,还是再甜一点?小人这便回去,重做一份送来。”
宁璞又拦下他,说道:“别急别急,野利爷爷,你是从哪里学会做这道成都府小吃的?”
野利大叔道:“是宗主给的配料方子,据说是从成都府宁记酒家得来,非但有糕点,还有好几样大菜呢。宗主叮嘱我们膳食坊勤加练习,早日精通所有菜式。”
宁璞顿时愣住,难怪她一见四盘糕点,便感到分外亲切。宁记酒家乃是她外公在成都府的产业,三伯伯特意寻来配方,想来是怕她思乡情切。想到此处,宁璞觉得三伯伯对自己真的很好。但她也记得父母曾言,此次前来西夏,乃是假意投靠三伯,实则要为中原武林夺回被三伯盗来西夏的九门秘籍,此事成败,关系到外公一家的安危,包括她父母、幼弟以及她自己的性命。
宁璞回过神来,说道:“野利爷爷,酥皮糕这道小吃,我从小吃到大。你不如将制作过程说与我听,或许我能帮你找找问题所在。”
野利大叔连连点头,便从酥油和面、翻炒芝麻等细节逐一道来。宁璞凝神倾听,忽地指出他涂抹酥油的手法有误,随即将自己在成都府所见的手法演练给野利大叔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正酣,宁璞却渐渐感觉不适,心中一惊,暗想这毒发得好快。她强自支撑,但不久便感四肢麻痹,意识恍惚,“砰”的一声,栽倒地上,耳边隐约传来野利大叔的惊呼,随后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中,宁璞仿佛回到了成都府昆仑派的宁家后院,那里绿杨垂柳,红榴满枝,荷塘中荷叶田田,清香扑鼻,院子里的树藤秋千正在轻轻摇曳,周遭有彩蝶翩跹起舞。
外公反提长剑,要考校她的武功。
外婆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问她是否要尝几块。
弟弟占了秋千,不肯下来,爹娘正劝他让一让,该轮到姊姊玩耍了。
不知过了多久,宁璞带着笑意缓缓醒来,一股浓郁的药材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她睁眼瞧去,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宽敞的屋子里。屋内空无一人,四周是高大的药橱,从地面砌至屋顶,每个小格中都整齐地摆放着各种药材。药橱中央镶嵌着琉璃窗,透过窗户,可见屋外大雪纷扬,窗棱上的积雪已有数寸之厚。
宁璞感到丝丝寒气从墙壁渗透进来,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这才确定自己仍在人世,并未因毒发而亡。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想和爹娘、弟弟一同回到成都府,去荡一荡院子里的秋千。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掀开布帘,步入屋内。高个的是位身穿灰袍的中年文士,神态从容;矮个的则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俊美少年,眉宇间透着一股灵动之气。
那少年见宁璞醒来,面露欣喜,说道:“宗主说的没错,她果真醒了。”
中年文士淡然道:“这才是第一步。”
宁璞一愣,没想到这两人竟都说着汉人的语言,而这中年文士也被称为宗主,难道与三伯伯一样,都是夜月狼骑的宗主?
中年文士走在床前坐下,轻轻拉起宁璞的手腕,搭脉细听。
宁璞忍不住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那少年道:“三个时辰。”
宁璞心中稍安,三个时辰并不算长,只要能及时将解药送出去,娘亲便有救。她心中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