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前兵部司尹,现在却成了渔夫。
就差戴个斗笠了。
真够滑稽的。
景亦走到他身旁,负手挺胸,像一只早起打鸣的公鸡。
一个坐着!
一个站着!
良久,景亦望着渐渐起风的湖面,问了一句,“纪司尹整天如此,可有钓到鱼?”
纪黎勾着唇一动,沉了一口气,“此处虽然鱼少,但偶尔也有一两条上钩。”
“大鱼都在深水里,小池湖内,都是些小鱼,钓上来,也没有意义。”话里有话。
“话是如此,不过这里风景宜人,山水坏绕,待久了,人也心旷神怡,是个好地方。”
“那你这凳子,可有兵部司尹的椅子好坐?”
当然没有!
而且硬梆梆的。
纪黎:“椅子虽矮虽小,但能在这澄湖边摆上一坐,可以说是远水救近火。”
“那你手中的鱼竿,可有长剑好使?”
“重量虽是轻了些,好在用在其处,不算多余。”
闻言,景亦忍不住笑了,“没想到纪司尹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只是以境况而定。”他也不是傻子,手中的鱼竿抬了抬,“钓鱼只是为了打发时间罢了。”
一句接一句!
似乎谁也没有在语言上“占到上风”!
景亦倒耐心十足,目光环绕周围,绿色入眼,视线干净。
确实是个好地方。
他启唇道,“那纪司尹……当真要这样一辈子?”
渐渐直入正题。
纪黎摆动着手中的东西,目光盯着水面,十分专注,唇角上缓缓溢出一丝笑容来,却几不可见。
他偏了偏头,不答应回应的他的话,而是另起话题:“还是不要说我了,倒不如说说亦王你吧!听说因为枯井案一事,亦王受挫,被手底下的人给摆了一道,差点就人仰马翻了,还被皇上派去跟着工部、户部解决城郊洪涝一事,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在城郊吗?怎么还有时间来这里?”
这样埋汰人有意思吗?
景亦也不在乎他鄙夷的话,“数日不见,纪司尹说出来的话真是冷清了很多啊!听上去,倒让本王浑身一粟。”
呵呵。
纪黎:“现在容王得势,朝中大风,怕是要重新吹了。”
景亦:“这也是为何本王会来这里找你的原因!”
纪黎:“既然如此,王爷又何苦绕圈子说这么多?不妨直入正题,免得浪费时间。”
他还等着钓鱼呢!哔哔哔的说了这么多,把他鱼都吓走了。
烦不烦?
景亦眼眸一深,眉心也不禁拢了拢,偏头看他,只问一句,“你甘心吗?”
不甘心!
打死他都不甘心!
这些年来,他纪黎为了大临,鞠躬尽瘁,最后却落得一个被革职的地步,怎会甘心?
纪黎紧了紧脖子,眼神一眯,“皇上安我一个谋害皇子之罪,此罪确实坐实,被革了职,也是当然,只是,王爷所问,是问我是否因替王爷当了出头鸟不甘心?还是被皇上革职不甘心?”
“你本该坐守兵部,手中握着重权,可现在手中却拿着一支鱼竿,在此处等鱼上钩,那要等到猴年马月,你的鱼篓才会满?即便真的满了,也不过都是些虾米小鱼,尚未成生,刑部司尹沦为渔夫?当真甘心?”
“当一辈子渔夫,也好过沦为棋子,在他人的棋盅中待一辈子!”
纪黎将自己比喻棋子,将景亦比作棋盅。
景亦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于是正了正色,严肃而明确的告诉他,“纪黎,从一开始本王就说了,将来本王胜,便是你纪家胜,本王败,便是你纪家败,我们不是棋子和棋盅的关系,而是悬崖边上的绳子两头,任何一方松手,便会同时丧命,咱们的关系……是共生,没有强弱之分。”
语气加重,试图让自己这份话更有诚信些。
纪黎细细琢磨,不说话。
“本王不是来这里看你钓鱼,更不是来这里欣赏什么风景的,而是想给纪司尹你一个荣升的机会,一个万人之上,一人之上的机会。”
“荣升?”纪黎苦涩一笑,抬头看他,“王爷难道忘记了吗?如今我已不是兵部司尹,手中没有权利,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垂钓人,而且纪桓又去了边疆,根本帮不了王爷。”
“纪司尹,本王不是来探你底细的,你能在刑部司尹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手中有几斤几两,你自己知道。”他看着纪黎,“皇上一向对你们武将心存戒备,现在好不容易安你一个‘谋害皇子’之罪,将你革职,所以,是不会再将你官复原职了,现在只要你点头,大临江山,便是本王和你们纪家的!到时候,你和纪桓便是手握大临军权的大将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