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婉醒得迟,好得却比卫东阳快,没两日,就能自己杵着拐杖在屋里走动了。
地龙翻身,京城中房屋损毁无数,宫中中和殿瘫塌,安平帝受了惊吓,高热昏迷不醒,后宫前朝众人心思各异,卫候爷和李眉延宕在宫中四五日,直等得安平帝苏醒,朝中事定,卫候爷才得空回转到别院。
卫候爷到正屋先看过了卫东阳,换了衣裳,便出来到厢房看徐婉。徐婉刚喝完药,正拿干草叶子编蚱蜢,想逗好几日都不曾搭理过她的徐文开心,看到卫候爷进来,忙放下编了一半的东西,吃力的要站起来,卫候爷摆手让她不要起身,坐到焉焉没精神的徐文身边,看徐婉脸上气色好,总算放了心。
含月端了茶来,卫候爷接过吃了,同徐婉说了半天的话,让徐婉好好的休息养精神,才起身出来。再回到正屋,卫东阳坐在轮椅上,一个人无聊的投壶玩,卫候爷看卫东阳脸上神情奄奄,不似以往情神肆意,心中暗自心疼,坐到榻上,想找话来跟卫东阳好好聊聊,却一时找不到说的。幸好这时,去了后头的卫东宇走来,化解了屋中静谥的尴尬。
卫东宇跟卫候爷见了礼,笑着把卫候爷李眉不在这几日的事情大致说了,又问卫候爷可去看过徐婉没,言道:“徐姑娘前几日就醒了,她养着伤不方便,我和东阳也不好随意进她屋里去看她,派去问询的丫环太医,回来都说无碍,只是到底没亲眼见到,伯父去看看也放心些。”
卫候爷:“嗯,刚看了来,精神气色都不错……”
“果然徐姑娘习武之人,身子底子好……”卫东宇说着,看了眼悄悄竖直了耳朵的卫东阳,想了想,道:“徐姑娘既有了精神,不若早些收拾回城的好,一来西山太过温热潮湿,虽便于调理内气,却不利于愈养伤口,东阳伤了骨头,呆久了反到要着了湿气,二来伯父往返也不便……”
卫候爷赶来,就是为了接人回城,闻言便让含真含笑分配人下去收拾东西。又商议了些回城的安排,卫东宇正欲要问卫候爷城中的事情,外头家人来报,说是有营中副将在外有急事求见,卫东宇只得按下话头,等卫候爷去了,便皱眉问卫东阳:“也不知道宫里这几日出了什么事,伯父回来这半晌,还面色凝重,心事重重的……”
说完,见卫东阳独自呆愣,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卫东宇伸手戳了卫东阳一下,笑道:“你又发什么呆?我跟伯父说了这半天的话,你也没搭一句腔……”
卫东阳打开卫东宇的手,把手里的箭扔给旁边的小幺儿,懒懒的道:“累,不想说话……”
卫东宇瞧了瞧卫东阳的神色,掩着笑道:“你要真担心徐姑娘,我推你去看她吧,现下伯父回来,她又有了精神,想来见人也不妨了……”
“谁担心她了。”卫东阳看了卫东宇一眼,兀自嘴硬道:“你要想去看她,自己去就是,别扯上我。”卫东宇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看了卫东阳一眼,没有再说话。
按理卫东阳和徐婉共历了场患难,不说干戈为玉帛吧,关系至少也能稍稍亲近些才是,可卫东阳一想要面对徐婉,却依旧只觉得烦躁别扭,然而具体烦什么,卫东阳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隔天出发回城,卫东阳被小幺儿推着走出正房,正好撞上含月徐文,也搀扶着徐婉也从厢房出来,卫东阳看着徐婉被斗蓬冒兜遮了大半的脸,不自觉的轻皱起眉心,避开了眼。
来时策马狂奔,回城卫东阳这个伤患自然只得乖乖坐车,幸而归途甚短,没叫他受什么罪。等回到公主府,车辂直接驶进仪门,早守在边上的家丁,又直接把卫东阳抬回了寝殿,晚间李眉从宫中回来,又拉着他,趟眼抹泪的哭了一场。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卫东阳整个冬季都遭了大罪,不说跟往年一样,出门去打马球赏灯会酒,连宫中元旦除夕几大宫宴,都没法去,整日只能闷在殿里,养磨菇,卫东宇看他无聊,便日日过府来,陪他说话聊天解闷。
然而卫东阳是习惯在外头玩乐的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清寂淡白的生活,开始只觉得暴躁难受,苦熬了好些时日,才渐渐习惯。徐婉倒是不出月余,便养好了伤,生活作息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规律。
转眼出了正月,元宵节刚过,安平帝开年下的第一道旨,便是让卫候爷出边。李眉各种忧闷不舍,自是不必说,到是临行前家宴,卫东阳再看到徐婉,发现两月不见,徐婉长高了好些,都快与他齐平了。
席间,卫候爷让卫东阳给徐婉递杯谢酒,卫东阳犹豫了一下,接过含笑斟好递到面前的酒,摞给了徐婉,卫东阳虽然态度不够端正,但意思是尽到了。
过后酒宴结束,回到后头,卫东宇立刻笑着嗳哟夸张的感慨了一声,打趣卫东阳:“可算等到你想通了,我还当你要别扭到天荒地老呢……”
卫东阳心里的劲散了,倒也不在意卫东宇的打趣,想了想,坦白道:“就是不忿而已……算了,赏她个面子,跟她翻篇了……”
“从头到尾,闹性子也就你一个人而已,徐姑娘可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