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刚一揭盖,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随着升腾而起的茶雾,在空气中蔓延,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胡一卦自然也闻到了,在茶香入鼻的那一瞬间,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细微的笑意,“臣想到了。”
“哦?”梁帝搁下刚喝了一口的茶,饶有兴趣地道:“胡先生说来听听。”
“陛下可还记得剡溪茶?”
“剡溪茶……”梁帝揉着眉头,喃喃低语,许久都没想起来,还是王安在旁边提醒了一句,“陛下,就是当年嵊州辛家进贡的茶叶。”
梁帝眉头一挑,露出恍然之色,哂然道:“年纪大了,记忆力大不如前,居然把这个给忘记了。”说罢,他又疑惑地道:“先生无端端提起这剡溪茶做什么?”
“辛家当年因为犯错,被夺了贡茶的资格,剡溪茶也被悉数掘尽,从此绝迹;而后,辛家遭遇灭门惨祸,家人多人,尽数死在屠刀之下,只逃出了寥寥几人,如今还活着的,就只有一个辛夷。”
“一开始的时候,只以为是马贼所为,杀人劫货,而后方才发现,竟是有人蓄意灭口。”
“灭口?”梁帝诧异地道:“这是为何?”
“臣也不清楚,只听到些许传闻,说……”胡一卦迟疑着没有往下说,显然是有所顾忌。
梁帝怎会不明白,当即道:“这里没有外人,先生尽管说就是了。”
“是。”胡一卦在椅中欠一欠身,就着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有人说当年辛若海发现朝中有人暗中贩卖大量的私茶,从而引来了对方的报复。”
“私茶……”梁帝眸中寒光闪烁,大梁盛产茶叶,而茶叶与盐一般,蕴含着大量的利润,所以一直被官府管控着,不允许民间私相买卖;
但总有一些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贩卖私茶,这件事在大梁时有发生,当初楚孤城去嵊州,也是为了调查私茶的事情。
“这与徐晋之有什么关系?”梁帝话刚出口,便似乎明白了什么,眸中寒光闪烁,“难道他就是那个在朝中贩卖私茶的人?”
“臣也只是听说,不敢确定;不过,臣知道长公主用度极奢,若是只靠朝廷供养的那些,远远不够;正所谓无风不起浪,空穴未必来风。”
“徐晋之……”梁帝喃喃念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片刻,他突然笑了起来,一扫脸上的阴寒森冷,可身侧的王安却是寒毛直立,犹如置身数九寒冬之中……
“真是想不到啊,朕身边居然藏了这么一个能人,不止如蛀虫一般,吸食着朝廷的血,还指使人做出绑架太子,祸害诸府的恶事,能耐,真是能耐!”
随着最后一个字,梁帝狠狠一掌劈在紫檀小几上,震得茶盏跳起,溅出一圈的茶水,王安忙不迭地拿下去重沏。
梁帝稍稍平复了怒气,道:“先生刚才说辛若海是被人灭门,难不成……”他迟疑不定地看着胡一卦,“也是驸马所为?”
“十有八九。”胡一卦沉默片刻,道:“辛夷虽然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却并没有就此安全,反而一直被留雁楼追杀,若不是遇到江行远,只怕她早就命丧黄泉。”
“留雁楼?”梁帝瞳孔微缩,他对这个杀手组织,可谓是深恶痛绝,后者不仅伤了赵恪,还渗入皇城朝堂之中;虽然这一年经过他的剿杀,留雁楼势弱了许多,几乎消声匿迹,但梁帝心里清楚,他抓的杀的,都是一些不入流的小贼,真正在留雁楼里身居高位的,几乎没有抓到过,更别说掌控留雁楼的人了。
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假以时日,留雁楼又会冒出来,且经过这次的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难对付。
所以,他虽然明面上没有再搜寻留雁楼,但陆江负责的神机卫一直在暗中搜集关于留雁楼的情报,但并没有太大的收获。
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时不时扎一扎心脏,阵痛片刻。
他原以为这件事陷入了死胡同,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胡一卦口中听到关于留雁楼关键性的消息。
“徐晋之……”梁帝再一次念叨起了这个名字,若说前面还只是恼恨,那么现在就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浓烈如实质的杀意!
别说徐晋之只是他的妹夫了,就算是嫡亲兄弟,也非死不可!
梁帝几番吸气,才勉强压下了心底汹涌的杀意,道:“先生想让朕去查私茶一案,从而坐实徐晋之的死罪?”
“是。”胡一卦没有矫情,坦然承认了心中所想,“除了这件事,臣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够定驸马的死罪。”
“朕明白。”梁帝沉沉颔首,徐晋之到底身份特殊,没有实质的证据,纵然是他,也不太好定罪,更别说是死罪了。
梁帝起身在御书房里来回走了几趟,想要压住心底的怒火,可刚压下去一分,便又立马往上窜两分,不减反增。
他咬牙切齿地道:“朕自问待他不薄,还有翊阳,朕念在她是朕幼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