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不敢欺瞒陛下!”柳青鸾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
她心里未必不忐忑,未必不紧张,只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在这条充满迷雾与危机的路上走下去。
梁帝凝视着她,片刻,缓缓扬起嘴角,吐出两个字,“很好!”
未等众人细思这两个字的意思,他已是招手唤过王安,在其耳侧低语了一句,后者点头离去。
不多时,王安捧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摆着一个白瓷描金的酒壶,旁边还摆着一个同样的酒盏。
看到这一幕,柳青鸾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而接下来梁帝的话,也证实了她心底深处的猜测。
“朕想了想,你说得没错,你才是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既然你自己也觉得罪大恶极,当一死谢罪,朕就成全了你。”
梁帝随手一指托盘中的酒壶,道:“匕首血腥,白绫此地不宜,朕思来想去,还是鸠酒合适;饮下去不消一刻功夫,就会断绝生机,基本没什么痛苦。”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仅仅是在讨论天气如何,而非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其他人就没他这么淡定了,尤其是赵恪,他犹如五雷轰顶,脑袋嗡嗡作响,整个人僵在那里,如石化了一般。
反观翊阳,在最初的诧异过后,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细微的弧度。
虽然她迫于无奈,接受了驸马的建议,但心里从来都不喜欢柳青鸾。
不,确定来说,应该厌恶至极,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如今梁帝下旨赐死柳青鸾,正好如了她的心意,真真是快哉!
梁帝目光在翊阳脸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便落在了事主……也就是柳青鸾的身上。
柳青鸾也是浑身僵硬,怎么会这样,这……这与她设想的完全不相符。
在她计划里,见了梁帝之后,就以退为进,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虽然这样会让她处境危险,甚至关入天牢之中,但赵恪能够全身而退,而以他对自己的情份,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出自己。
现在,她的计划被梁帝一句话就全部打乱了。
死……
这个念头刚冒头,就被柳青鸾狠狠掐来,她这个人什么都想过,就是从来没想过死,她要活着,对,活着。
在一遍遍地自我催眠下,柳青鸾眼睛重新亮了起来,但仅仅一瞬间,又黯淡下去,犹如被风吹来的蜡烛。
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她引以为傲的心计、手段根本起不了作用,摆在眼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死,另一条……还是死!
一时之间,柳青鸾面如死灰。
见她迟迟不动手,梁帝带着玩味的神色,饶有兴趣地道:“刚刚不是还说愿领死罪吗,真到这个时候又害怕了?”
柳青鸾紧紧抿着唇,她不敢去看梁帝,更不敢去看王安手中的酒壶,她能听到自己上下牙齿在嘴唇里“咯咯”碰撞的声音,根本不受她控制。
死亡……从未像现在这样,离得如此之近!
那厢,赵恪见柳青鸾被吓得娇躯瑟瑟发抖,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头道:“父皇,是儿臣抗旨不尊,与青鸾无关,儿臣愿受责罚,只求父皇放过青鸾,她是无辜的。”
无辜……
听到这两个字,翊阳只觉得无比讽刺。
今日,她与赵恪会跪在这里,全拜这个女人所赐,偏偏这个侄子被灌了迷汤,任她怎么说都不肯相信。
在翊阳心念电转之际,梁帝面无表情地道:“你要受责,朕可以成全你,但替她……不行。”
“为什么?”赵恪心急之下忘记了应有规矩,脱口而出。
他很快
梁帝眼角微微抽搐,他几十年来一直都高高在上,任何一个站在他面前的人,无不小心翼翼,惶恐谨慎;
倒也有那么几个不知死活的人,当众质问于他,结果无一例外,都去见了阎王。
既然不敬他这位人间帝王,那就让他们去阴曹地府见阴间帝王吧。
外人尚且如此,何况眼前这个还是自己的儿子。
梁帝抬手缓缓摸向自己的鼻翼,就是这个看似随意的举动,却让翊阳面色大变,几十年兄妹,让她太清楚梁帝的喜好,这个动作往往意味着他动了杀心,难道……他要杀恪儿?
就在翊阳心慌意乱之际,梁帝手一动,掠过鼻翼向太阳穴,轻揉了一下,凉声道:“若是人人犯了罪,都可以由别人代之,这天下岂不乱套了?”
顿一顿,他又不悦地哼了一声,“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真是白读那么多书了。”
赵恪正要反驳,一只形状优美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背,是柳青鸾。
只听她声音沙哑地道:“太子,陛下说得没错,一切皆因妾身而起,也该由妾身来结束。”
随着这句话,一滴滴珠泪淌落脸颊,看起来是那么的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