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仅仅是赵惟一个人好奇,可以说整个公堂的人都好奇得紧,一直在心里各种猜测,如今赵惟替他们问了出来,皆是精神一振,不约而地望向梁帝,等着他回答。
梁帝对赵惟的这个问题并不意外,拂一拂不知什么时候落在衣袖上的一丝灰尘,笑呵呵地道:“卖了这么久的关子,也该是时候揭晓答案了,否则你们一个个怕是连觉也睡不着了。”说罢,他起身走到江老夫人面前,在众人的注视下,双手相拱,恭恭敬敬地朝江老夫人行了一个晚辈之礼,“景略见过奶娘。多年未见,甚是挂念,如今见到奶娘福体安康,景略甚是欢喜。”
早在看到梁帝行晚辈礼的时候,众人已是看愣了,待得听到这番话,更是大大吃了一惊,一时之间,吸气声、惊呼声,此起彼伏,倒是很热闹。
江老夫人连忙扶住弯下身去的梁帝,受宠若惊地道:“皇上如今是万乘之尊,这礼民妇可受不起,要折寿的哦,快快请起。”
“景略食奶娘乳汁长大,之后又蒙奶娘拼死襄助,犹如半个生母,旁人受不得景略之礼,奶娘却一定受得!”梁帝态度异常坚决,江老夫人无奈,只得生受了这一礼;除了少数几个跟随多年,或者像翊阳这样的至亲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梁帝的字是“景略”,都是头一回听到。
江老夫人含泪点头,她虽知道梁帝一直记着当年种种,所以多年来一直对自己异常尊敬,每每有了稀罕之物,都一定会派人送往岳阳,但没想到他一如年少之时执晚辈之礼,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江老夫人平复了心情后,望着梁帝花白的头发,感慨道:“咱们差不多有十多年没见了吧?”
“十五年零九个月。”梁帝准确无误地报出数字,“上一回见到,还是朕微服巡访江南之时。”
江老夫人点点头,感慨道:“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瞧瞧,连你也有白头发了,上面回见还是满头乌发。”
“朕老了,奶娘却还一如十五年之前,一点都没变。”梁帝的话令江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待得一番寒喧后,梁帝愧疚地道:“无端让行远受了这么多日的牢狱之灾,还让奶娘千里迢迢,提心吊胆地赶来京城,朕实在过意不去。”
江老夫人微笑道:“千里迢迢确实不假,提心吊胆却是错了,老身知皇上是个明主,断不会判错案,皇上这么做一定是有皇上的理由;老身过来,与其说是担心行过,不如说想见一见皇上,十余年未见,实在记挂得紧;而且……再过几年,老身未必还走得动。”
梁帝连连摇头,“奶娘身子健康,别说几年,就算再过几十年,也依旧健步如飞。”
江老夫人原本因为年纪渐趋老迈,有些失落,却是被梁帝的话给逗得笑了起来,“皇上从哪里学来这油滑哄人的话,上回可还没这样。”
“哪有,朕说得都是实话。”梁帝一边说着一边贴心地扶了江老夫人坐下,唯恐她久站疲累。
这样的客气与恭敬,看得众人眼皮子直跳,还有人暗自掐大腿,唯恐是在做梦,也难怪他们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他们在梁帝手底下做了十几二十年的臣子,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就算对着太后,梁帝也只是维持应有的客气以及几句客套话,哪如今这般情真意切,真要比较起梁帝的态度,江老夫人才更像是太后。
孙邈也好,白卓也好,甚至包括留雁楼,怕是一个个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究竟踢到了一块怎样的铁板;可以说,只要有江老夫人,江家别说根本没犯事,哪怕是犯了,只要不是关乎国本的大事,梁帝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他们不知道,否则绝对不会策划那样的事情,孙邈也绝对不会上那个要命的折子,可惜,这世间从来没有如果二字,一步步错,步步错。
“行远。”江老夫人招手唤过一旁的长孙,和颜悦色地道:“你不是一直奇怪,库房里那些个上等绸缎瓷器等物是哪位贵人送来的吗,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江行远应了一声,朝梁帝郑而重之地行了一礼,“多谢皇上数十年如一日地记挂祖母,草民代祖母谢过皇上。”
“免礼。”梁帝抬一抬手,待得江行过直起身后,他仔细打量了一眼,笑着对江老夫人道:“身陷牢狱而能不卑不亢,不燥不慌,不惊不急,奶娘,您有一个好孙子啊。”
梁帝的夸奖令江老夫人高兴地合不拢嘴,眉眼间有着难掩的骄傲,“行远确实不错,能文能武不说,经商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强,不是老身自夸,就算是名城那些名门士族的公子,也未必有几个能比得过行远的。”
“确实如此。”面对江家之人,梁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半开玩笑地道:“若非行远早有婚约在身,朕都有心将女儿嫁给他了。”
这话无疑是最好的赞许与认同,众人听在耳中颇为复杂,不知该羡慕还是该嫉妒,他们之中有许多人做了多年的官,却几乎未曾得到过梁帝赞许之词,偶尔有,也是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轻而又轻,可纵然这样,也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