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似乎早已知道了这些,脸上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待得韦三说完,他漠然道:“说吧,这么多银子是谁给你的,又为何要陷害江家?”
梁帝这句话说得很淡漠,没有一丝火气,却让王安心中警铃大作,脚微微往后挪一点,他跟了梁帝几十年,对后者的脾性再清楚不过,表面越是淡漠,心底就越是恼恨,他这会儿怕是早已经恨死王主事了。
“不说吗?呵呵,你倒是忠心。”面对梁帝的言语,王主事哆嗦地越发厉害了,半晌,他猛地伏在地上磕头,一边磕一边道:“罪臣一时糊涂,求皇上开恩,饶罪臣一回。”
见梁帝不语,他不敢停,一直磕,很快就磕到皮破流血,这样仍是不敢停,反而磕得越发用力,青石地砖被磕得一个又一个血印。
一个接一个,几十个还是一百个?王主事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磕了多少个头,他只知道,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在必死的局势中找到一线生机。
就在王主事磕得头晕目眩时,耳边终于传来了梁帝犹如天籁一般的声音,“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是是。”王主事迭声答应,赶紧理了一下思绪,道:“微臣别无所好,就是喜欢古董,每每看到,都要想尽办法入手;起初还好,只是一些个小件,但是看多了之后,眼界越来越高,普通的东西已经无法再入眼,可是好的古董动辄几百上千两,几千两也是常有的事情;微臣就那么一点俸禄,还要养家糊口,根本就买不起,只是望而叹之。直至有一回,有人将微臣在店里看中的几样古董都送了回来,也不说,就是放在门口;微臣也想过,无事献殷勤必定有问题,但……实在是太喜欢,就寻思着先收下,玩赏几天,等主人找来的时候,再还给他,就这样一次又一次,而送来的东西也越来越贵重,越来越让微臣舍不得。”
“这样过了约摸半年,那个悄悄送古董的人终于出现了,他没说自己是什么人,只让微臣帮忙做一件事。”
梁帝听着他的讲述,道:“接应钱大富二人?”
“皇上圣明。”王主事赶紧拍了个马屁,随即道:“他说了,只要微臣照他的话做那么一件小事,不仅古董都赠予微臣,还会给微臣一大笔银子,有了这笔银子和那批古董,微臣想再买什么样的古董都可以了;微臣原本也想拒绝了,但不知怎么的被他说晕了头,就……就稀里糊涂的同意了。”说到这里,王主事已是满面泪痕,再次磕头,一遍遍地说着“微臣糊涂,皇上恕罪”这样的话。。
梁帝以手支颐,那双久经风霜的眸子中一片幽暗,犹如一处深渊,吸纳万物,却不见底部,“所以,你并不知道那人的身份,而你做的,也仅仅只是将钱大富二人带入户部?”
“是。”王主事立刻应声,唯恐慢一些,会让梁帝生疑,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梁帝眼中一直都是个笑话,一个不该活着的笑话。
“呵。”在一声嗤笑后,梁帝眸光一沉,凉声道:“朕原想着你若一五一十招来,就饶你一条狗命,可惜啊,你偏偏要在朕面前耍小聪明,既然你不愿说,那朕帮你说;那个人是留雁楼的人。”
听到这话,一直低眉垂头的王主事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待发现梁帝正盯着他,又心慌意乱地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他找你的时间,确实是半年前,却不是为了江家的事情,那个时候,留雁楼还没打算用贡茶的事情铲除江家,江家的茶叶也才刚刚抵达京城,虽然时间勉强对得上,但那人确实不是为江家而来,他的目的……”梁帝坐直了微微倾斜的身体,盯着浑身抖若糠筛的王主事,一字一字道:“是贡茶。”
“不是!”
王主事很想说这两个字,可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别说讲话了,连呼吸都异常困难。
梁帝长身而起,走到满面恐惧的王主事面前,双眸低垂,冬阳自外面照进来,其中一缕正好落在梁帝身上,淡金色的阳光将他烘托得犹如俯视凡间的神祇,令人不敢直视。
“王主事,朕可有说错?”冷冽的声音自头顶垂落,字字若刀,割得王主事头顶一片生疼,相比之下,额头的伤反而不算什么了。
“皇上……皇上……罪臣知错了!”王主事这一回是真的怕极了,扑过去抱住梁帝的脚,想要求得他一丝垂怜,却被后者狠狠一脚踢开,连一点犹豫也没有,王主事再想扑过去,已是被神机卫的人牢牢按住,动弹不得,只能颤声道:“是,他们是为贡茶而来,让微臣每次遇到贡茶,就通知他们,他们便会派人过来,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包,有时候调包一部分,有时候调包全部;因为他们调包的茶叶也算不错,所以没什么人发现,偶尔察觉也只会以为今年雨水不好,影响了口感。”
这一次,王主事不敢再有任何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不过罪臣也是等他们计划破坏江家贡茶之时,才知道他们是留雁楼的人;其实罪臣有想过拒绝的,但他们拿着之前的事情威胁罪臣,罪臣不得不为之,求皇上开恩,饶罪臣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