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人算人不如天算,这本帐册几番流落,竟然辗转落到了楚孤城手中,茶商知道这个消息,简单要晕厥过去,换了别人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位油盐不进的主,无奈之下,他只能将这件事如实告之那些被牵连的茶官。
茶官们自然是一番大怒,将那茶商恨之入骨,但当务之急是拿回帐册,保住他们的顶戴。
诸人聚在一起闭门商讨过后,决定厚着脸皮派人去见楚孤城,不管威逼还是利诱,总之一定要讨回帐册;直至这个时候,他们还是乐观了,虽然楚孤城是个异类,但到底是同朝为官,若是撕破脸皮,他们固然要受牢狱之灾,楚孤城也讨不到好处。说到底,他们这几个五六品的官员只是办事的小喽罗,上头还有人,而且是真正的朝廷大员,但凡楚孤城有些脑子,都不会为了一桩案子,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可结果却是令他们抓狂,无论派去的人说什么,楚孤城都不愿意放过他们,执意要将这件事上奏朝廷。
兔子急了尚且蹬掉老鹰几根毛,何况是这些人,在派人去楚家偷窃不果的情况下,他们决定铤而走险,派杀手在楚孤城上朝的路上伏击,以达到灭口的目的;好在楚孤城自少习武,一时尚有自保之力,但也岌岌可危,此时恰好齐王经过,命护卫救下了他。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楚孤城将帐册呈达天听,圣上大怒,命人彻查此案,在朝堂上掀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地震,那些涉案的茶官与茶商,被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处死的处死,共计处置了三十六人,成为本朝查处最大一桩私茶案。
案子表面结束了,但楚孤城心里明白,这次查到的,只是一些小鱼小虾,真正的大鱼依旧毫发无伤;而只要这些大鱼存在,私相授受、贩卖经茶文书与茶引的事情,就会一直存在,所以他在暗中继续调查。
与此同时,楚孤城也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久之后便被调任别处,安了工部一个没有实权却极为繁杂的差事。若是就此过去倒也罢了,可惜,那些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楚孤城,调任仅仅只是第一步。
京城是风云汇集之地,云聚得快也散得快,没过多久,这件曾轰动一时的案子便渐渐被人们淡忘了,尤其是在楚孤城调任工部淡出大众视线之后,几乎不再有人提及这个名字,倒是百姓茶余饭后闲聊之时,偶尔还有提及。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楚孤城在忙完一日的差事回家之时,见有一女子昏迷在离他家不远的地方,便好心将她带回家中救治,那女子醒来之时也不知做了什么恶梦,情绪激动,双手乱抓,楚孤城不甚被她抓伤了手臂,好在只是皮肉伤,并不要紧。待得女子冷静下来后,问起方知她是因家中逼婚而逃出来的,本想去投靠亲戚,哪知遇到歹人,随身盘缠被人抢走,没银子买吃食,遂饿昏在街头。
楚孤城虽性子淡漠,不愿轻易与人亲近,却并非一个铁石心肠之人,见那女子说得可怜,便从为数不多的俸银中取出一些赠予她,。
第二日,女子离开之时,说自己衣着单薄,问能否赠一件披风裹身取暖,楚孤城自不会拒绝,取来衣裳给她,女子千恩万谢地离开。
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哪知女子离开后并没有如她自己所言的那般去寻找亲戚落脚,而是去了顺天府告状,说她昨夜流落街头,楚孤城假装好心带她回家落脚,实则欲行强暴之事,她拼死反抗方才得以逃出来;随后更是呈上衣裳,银两等证物,又说反抗之时,在楚孤城手背留下两道血痕。
这案子并不大,顺天府一年能遇到好些桩,比这严重的也不少见,但关乎朝廷命官的就不一样了。
顺天府尹不敢怠慢,立刻去传了楚孤城,后者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心救下的女子竟然会反咬一口,气得脸色铁青,一口否认,并将实情细细述来;但他的实话并没有起到什么做用,没人相信一个弱质女子会胆大包天地去诬陷一位素不相识的朝廷官员,更别说赌上自己的名节了。
所以,看到女子在公堂上声泪俱下的模样,无论是顺天府尹,还是旁听的百姓又或者衙差,他们都下意识地更相信那名女子,认为楚孤城色欲薰心,行为不端。
那一段时间,楚孤城无论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被不知内情的百姓掷鸡蛋、菜叶,可以说,那一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谷底。
革职、查办、收监,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理所当然;坐在牢房里的楚孤城明白,自己这是掉进了陷阱里,一切的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设计,好比掉鱼者,那个女子是鱼饵,他就是那条鱼。
他入朝为官后,因为性情禀直,不愿屈从讨好,确实得罪了不少人,但也仅止于腹诽或者言语之上,会恨他恨到兴师动众布下如此大一个局来引君入瓮的,只有之前茶叶一案背后那条未被查到的大鱼,又或者是……几条。
可惜,这一切明白的太晚,上了钩的鱼无论怎样挣扎,单凭自己之力都是不可能甩开鱼钩的,只能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楚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