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刘老爷捧着一大摞大小不一的锦盒来到金一所住的房间外,望着透出昏黄光芒的屋子,他深吸一口气,又将蛇六娘教的话在脑海中反复回想了几遍后,方才上前准备叩门,指节还未触及门框,那门已是无风自开,金一正坐在桌前喝茶,笑眯眯地道:“刘老爷在外头站这么久,我还道你不打算进来了呢。”
刘老爷被他一眼看穿,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尴尬地笑笑,隔着门都能知道自己在屋外,真是个妖怪般的存在。
他在心里腹诽了一句,随后把锦盒小心翼翼地堆在桌上,“这些都是先生让我找的药材。”
听到这话,金一眼睛顿时为之一亮,一向平平的声音也有了几分波动,“都找齐了?”
刘老爷点头,“费了不少功夫,但好在都找齐了。”
“好。”金一满意地点点头,但他并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将锦盒一个个打开,仔细检查着每一样葯材,正如蛇六娘猜测的那般,他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的,哪怕手上握着一个人质,也是极尽小心谨慎。
看到这一幕,刘老爷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发颤,掌心也渐渐变得潮湿粘腻,虽然季大夫说过,除非十分精通葯材之人,否则是断然不会发现破绽的,但对着这么一个魔头,心里总归还是忐忑的。
他怕露了破绽,并不敢去看金一,只是低头盯着自己鞋尖,艰难地熬着这对他来说无比漫长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金一终于检查完了所有葯材,拍一拍手,颔首道:“不错,都是到了年份的老葯,这一回你倒是没有耍小聪明。”
刘老爷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是没发现问题,他压下心中的庆幸,赔笑道:“先生交待的事情,我又怎敢弄虚作假。”说着,他又道:“那我拿下去叫人煎。”
“不急。”金一一把按住刘老爷去拿锦盒的手,双手接触的一瞬间,他眉梢微微一扬,“呃,手怎么这么凉?”
刘老爷没想到他会有这个举动,连忙抽回手,解释道:“想是在外头站得有些久,被风给吹凉了。”
“是吗?”金一冷冷说着,尽管低头着,刘老爷依旧能感觉到那双如毒蛇一般的目光正在自己头上徘徊,想必是在审视自己是否撒谎。
不能慌,千万不能慌,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救儿子与刘家!
刘老爷一遍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别说,还真让他渐渐冷静了下来,甚至敢在金一要求的时候,坦然抬头,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吧,在他身后,已是没有了任何退路。
金一盯了片刻,始终没在刘老爷眼中发现慌乱的痕迹,便没有再追问下去,他取过一个干净的白瓷茶盏,倒上茶水,道:“这是你上几日送来的龙井,还不错,来,坐下一起品品。”
刘老爷摸不准他在打什么算盘,又不敢多问,只能照着他的话坐下,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根本没心思品。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在刘老爷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金一终于有所动作,只见他拍一拍锦盒,道:“为了买这些葯材,刘老爷没少花银子吧?”
刘老爷讨好地道:“只要能帮到先生,花再多银子也是值得的。”
金一微笑道:“果然是生意人,惯会说好话,这话落在耳朵里怎么听着怎么舒服。”
“先生说笑了。”刘老爷局促不安地说着,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金一真是在夸奖自己;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就算没有蛇六娘他们的提醒,他也看得出金一是一个极其阴狠之人,表面越是客气,手段就越是狠辣。
金一对着烛光照一照茶盏,在光照下,半透明的盏壁上现出一道细细的痕迹,这茶盏出自官窑,因为烧制的时候,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裂痕,比头发丝还要细上一半,所以尽管不影响使用,依旧被官府淘汰,从而流入民间,辗转一番后,最终落到了刘老爷的手上。
“说来奇怪,今夜你来之前,我刚刚去过帐房查阅帐本,这两日并没有大笔的银钱支出;不知刘老爷买葯材的银子从何而来?”金一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但那双眼睛已是彻底冷了下来,犹如一条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毒蛇。
刘老爷猛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道:“先生……先生什么时候去的,怎么没有知会我?”
“知会你?”金一冷笑道:“知会你去做手脚吗?”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千万不要误会。”刘老爷连连摆手,神情越发慌张,而金一的面色也越来越不善。
“我……我……”刘老爷想要解释,但不知是心虚还是紧张,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金一等的不耐烦,袍袖一挥,一股劲风吹开了关押着刘辰的那扇门,随后五指一屈,竟然凌空将五花大绑的刘辰吸了过来,在刘氏父子惊恐的目光中,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阴恻恻地道:“看来我最近对你们太过客气了,令你们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我本打算找齐葯材之后,就离开,放你们全家平安,如今看来,倒是我慈悲了;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