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说错,又有何罪可恕?”江老夫人淡淡说了一句,起身向赵知府告辞,一直没说过话的江流云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夫人,真凶到底是谁?花晨又为何要撒谎说小人不是她的兄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花晨她……”赵知府正要告之实情,被江老夫人打断,“此事回去再说吧。”
赵知府也是个人精,一听这话便知道江老夫人暂时不想说,当即顺水推舟地道:“对对对,此事说来话长,回去慢慢说。”
“是。”江流云虽然感觉到他们似乎有事隐瞒,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下人,只能压下满腹疑问,随江老夫人走了出去。
待得来到门口时,两个捕快正好抬着花晨的尸体准备去义庄,原本尸体覆着白布,江流云并没有认出来,哪知突然一阵夜风拂过,吹起那一层薄薄的白布,风过得很快,布落得也很快,前后不过短短一瞬间,但借着一旁的灯光已经足够让江流云看到白布下那张苍白没有一丝生气的脸庞。
那张脸瞧着似乎有几分像花晨,是自己眼花了吗?
江流云浑身一颤,下一刻,他像疯了一下推开想拉他离开的江行过,冲过去一把掀开那张白布;他看真切了,真的是……花晨……
“怎么会这样……”江流云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整个人都在不住发抖,在牢里的几日,他无数次想过要找花晨问个清楚明白,却万万没想到两兄妹会以这种阴阳相隔,生死永别的方式相见。
“地上凉,你先起来。”江行过一边说着一边将如同一滩烂泥的江流云从地上拉了起来,叹息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流云愣愣看着他,半晌,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把攥住江行过的袖子,急迫地道:“花晨是怎么死的?是谁杀了她?大公子你快告诉我!”
江行过本想等回到府里后慢慢再告诉他,如今这形势却是怎么也瞒不住了,只得道:“谋害行远的人是汪晋成,而花晨是同谋;我们这次过来,除了接你们出狱之外,还有一事,就是将花晨交给赵知府审迅;结果途中被汪晋成偷袭,花晨被杀。”
“不可能!”江流云不假思索地否决了江行过的话,他拼命摇头,激动地道:“花晨与长公子并不相识,甚至都没有见过他,怎么可能下毒谋害,你撒谎,你在骗我!”
江行过并没有因为他的言行无状而生气,毕竟这件事搁谁身上都是不容易接受的,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一时无法接受,但你想想,当初花晨是怎么指证你的?若她不是同谋,不是心里有鬼,为何要撒那样的谎言?将你推入牢狱之中?”
江流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但还是不愿意相信,固执地道:“总之花晨不会害人,她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还有……还有汪晋成……他怎么会杀人呢?上回让他帮忙杀只鸡都不肯。”
江行过拍一拍他的肩膀,叹息道:“我这知道这一切让你很难接受,但这就是事实,是唯一的真相!”
“这不是!”江流云激动地说着,双眼因为悲伤变得通红一片,他大声道:“花晨那么善良,她绝不会害长公子;至于之前……被人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看到他一力维护花晨的样子,江行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正自僵持之际,江老夫人缓步走到他面前,“你想知道花晨为何要做这些吗,我来告诉你!”
当江老夫人将花晨埋藏在心底的那些怨恨、愤怒、仇视一一说出之后,江流云顿时傻了眼,原来那些年花晨一直都过得这么痛苦吗?
确实,因为花晨是女儿身,所以父母待她很是一般,远不及对自己那般爱护,但在他的记忆中,一直觉得应该也算过得去,如今看来,似乎并不尽然。
最让他诧异的话,原来当年失散,并不是意外,而是父母故意将花晨卖入青楼换取银子;回想起来,在花晨失踪后,父亲手上确实多了一些银子,他当时也好奇过,父亲只说是以前攒下来的,一直没有动用,如今看来,那根本就是花晨的卖身钱。
“我不信!”江流云捧着脑袋拼命摇头,眼泪不断从眼眶中涌出来,他努力想要将江老夫人说的话抛出脑外,可发现无论他怎样用力,那话都牢牢盘据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就是事实;你所谓的父慈母爱,兄妹情深,在花晨眼中就是一场最为可笑的笑话;欣喜于兄妹重逢的,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人!”江老夫人毫不留情的话语,像一柄巨大的锤子,砸碎了他勉强筑起的防线,令他彻底崩溃,伏在花晨尸体上痛声哭泣。
如果他年少时能够机灵一些,及早发现花晨在家中的艰难,又或者阻止父亲将她卖入青楼,那么今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可惜这个世间从来没有如果,生死也从来不可逆,除了痛哭,除了难过,他什么都做不了。
许久,江流云止住了哭泣,爬到江老夫人面前重重磕了个头,哽咽着道:“请老夫人告诉小人,是谁指使汪晋成杀了花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