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江行远没有再与他绕圈子,十分肯定地回答,“是。”
听到这个回答,赵知府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问出他最担心的事情,“那留雁楼呢,你打算怎么办?靠他们是挡不住的,只会徒增伤亡,你要明白,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赵知府口中的“他们”自然是指李捕头等一众衙差,这些人震慑百姓还行,对付留雁楼那种专业的杀手组织,无异于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李捕头知道赵知府那话是出于一片善意,但还是涨红了脸,激动地道:“卑职虽然武艺不高,但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若留雁楼当真来犯,卑职一定会挡在大人身前,绝不后退一步。”
“本府知道,你莫急。”在示意他冷静下来后,赵知府沉声道:“本府与你总算共事了几年,多少有些了解,你不是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但你的父母妻儿呢,若是你死了,他们该怎么办?”
别看赵知府平日胆小如鼠,平日里连句重一点的话都不敢说,唯恐招来麻烦;这个时候言辞却是异常犀利,如一根尖针一般,狠狠刺入李捕头的身体,后者就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来,站在那里闷声不响。
说完了李捕头,赵守瑞的目光回到江行远身上,神情严肃地道:“你瞧见了,他们未必贪生怕死,但一个个都是有家室的人,本府不可能拿他们的性命去打一场完全没有赢面的仗,所以你若一定要与留雁为敌,就只能靠你们自己,本府无能为力;不过……”说到一半,赵知府面上露出挣扎之色,仿佛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良久,他咬一咬牙道:“不过本府可以帮你写一封书信给湖广总督,本府与他是同乡,曾在一间书院读书,科举中第后,也曾共事过几年,此人虽有些自负,却是一个极有能力之人,且正直严明,最是不满留雁楼这等无视朝廷王法律例的江湖组织,他或许会肯帮你。”
李捕头有些诧异地看向赵知府,别看后者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这几句话的份量重若巨石;赵知府一直都不愿掺与到留雁楼与江家……确切来说是辛夷的恩怨中来,所以拼命往外推,正如他所说,自己只是一个五品知府,这里也只是一个知府衙门,能力与人员都极其有限,应付不了留雁楼那么庞大冷血的组织,不分轻重强行应对,只会害了知府衙门里的每一个人。
可现在,他却说要修书给湖广总督,这等于是变相将他自己扯入恩怨之中;此去武昌府路途不算短,留雁楼的人一定会沿途截杀,谁也不敢保证江行远一行能够平安抵达;一旦这封信落入留雁楼手中,他们就会知道一切,很可能会迁怒赵知府。
一直以来,李捕头都与其他人一样,觉得赵知府胆小怕事,这个也不敢,那个也害怕,简直就像缩头乌龟,实在算不得一个好官;如今才发现,他并不像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差劲;仔细回想,他这几年还是给岳阳百姓办了一些实事的,也没有像之前那个知府一样四处搜刮民脂民膏,就守着自己那点俸禄银两与火耗来维持衙门与府里的一应用度,偶尔不够了还要靠夫人娘家支援;而且岳阳府的火耗并不高,大约是每一两银子,征收一钱半的火耗,可比其他州府少多了,上回远房亲戚来探亲,说起火耗一事,他们那里竟然高达每两三四钱银子,足足是这里的一倍还要多,且这还不是最高的,听说最高的地方,火耗竟数倍于正赋,简直是荒唐。
如此看来,赵守瑞或许算不得一个好官,却是一个有良知的人。
“大人不害怕吗?”江行远目光灼灼地问着,他并没有像李捕头那样诧异,因为他比李捕头更早清楚赵守瑞的为人。
听到这话,赵知府苦笑地抬起手,一旦离开了扶手的依托,那手指便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尽管很细微,但确实在颤抖,“怎么可能不怕,但……本府实在不愿见江家毁于一旦,希望……总督大人会肯帮你吧。”
等了一会儿,不见江行远言语,他以为后者是在为自己担心,连忙道:“你不必替本府担忧,只要我们三人不说,留雁楼便不会知道今日这些话,再者不管怎么说本府也是朝廷命官,他们胆子再大,也不至于闯进府衙行刺。”赵知府努力想要挤出一丝笑容,却是徒劳无功,害怕令他无法控制脸颊的肌肉。
原来,三个人中最害怕的,一直都是他……
“多谢大人!”江行远看出来了,肃然行礼,诚挚恭敬。
一个人能在这样害怕的情况下,还坚持帮他,哪怕只是小小一点,也值得尊敬。
“既然你没意见,那就赶紧做事吧;李捕头,赶紧去拿文房四宝来,不用叫阿安了,就由你来帮本府磨墨,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赵知府急切地催促着,他怕拖久了,自己会没有勇气也那封信。
“不必了。”江行远唤住准备离去的李捕头,神情坚定地道:“我从未没有打算去武昌府。”
“不去?”赵知府一愣,待诧异过后,一股怒意从小腹窜了出来,生气地道:“一会去,一会儿不去,你这是在戏弄本府吗?”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