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氏尖刻的笑声在屋中响起,“呵呵,他当初离开傅家的时候,可不这样认为;且我不止一次见到他与大哥争执。”
齐氏当即反驳,“牙齿与舌头尚有磕碰的时候,何况是父子,弟妹难道十几年来从未与二叔争执过吗?不也一直好好的吗?”
季氏没想到一向胆小软弱的齐氏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她争执,一时愣在那里,待回过神来,连忙道:“这怎么能一样。”
“有何不一样?皆是至亲之人。”齐氏争锋相对地问着,竟是半步也不肯退却。
齐氏素来老实胆小,又是续弦,在傅氏一族中,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偶尔被人提起,也是因为她生了一个能干的女儿,季氏从未将这个大嫂放在眼中,直至这会儿方才发现,齐氏并非一味的软弱可欺,她也有棱角。
傅平默默地望着齐氏从刚才起就一直微微发抖的孱弱背影,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湿了;明明已经那么害怕了,却依旧坚定地挡在他身前,一如五年前,他因为一心沉溺习武,任父亲如何劝说都不肯学做生意,父亲大怒之下取来藤条鞭笞了,几十下过后他背上满是血痕,那时素来怯弱的齐氏就是这么挡在他身前,害怕但坚定……
齐氏并不知道傅平心中所想,她努力让自己在傅修堂的逼视下发出声音,“丛云生前最盼着平儿归来,此愿虽生前未遂,好歹身后得偿,也算是安慰;若叔父这会儿赶平儿离去,岂非让丛云难以瞑目?”见傅修堂不语,她又大着胆子道:“几十年来,丛云殚精竭虑,令傅家从一个寻常茶商一跃成为岳阳城著名的茶商之一,也让傅家上上下下皆不愁衣食,纵使一个刚出生的婴孩,也能月月分得十斤粮食,两匹绢布,他不该被如此对待。”
谁也没想到齐氏突然会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倒是不知该怎么说了,就连傅修堂也沉吟未语。
他虽不太愿意承认,但齐氏说得没错,家族能有今日的兴盛,傅丛云功不可没,如今他刚下葬,尸骨未寒,自己就赶他儿子离开,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即便那只是一个义子。
傅丛山一直有留意傅修堂的神情,见他有被齐氏说动之色,心中微急,不过他不愿开口,遂朝季氏使了个眼色,后者心下会意,张口道:“一事归一事,不可混为一谈,叔公您说是不是?”
在一番不算短暂的沉默后,傅修堂缓缓道:“齐氏说的不无道理,既是丛云的心愿,就让他留着吧。”
季氏没想到傅修堂竟真的被齐氏说动,急忙道:“叔公,这……”
傅修堂面色一沉,打断道:“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莫要再言语。”
季氏能够将傅丛山收得服服帖帖,自是有几分能耐,见傅修堂面有不愉,赶紧咽下了嘴边的话,留下就留下吧,反正傅平并不是他们此来的目标。
那厢,齐氏见傅修堂松口,心中大喜,连忙对傅平道:“还不赶紧谢谢太叔公。”
傅平无疑是不愿意的,因为他想不出自己要谢傅修堂什么,但迎着齐氏期盼的目光,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罢了,就依着她吧。
想到这里,傅平拱手朝坐在上首的傅修堂行了一礼,略有些僵硬地道:“多谢太叔公。”
“罢了。”傅修堂虽然接受了齐氏的话,让傅平留下,却并不怠见他,也不愿与他说什么,随意应付了一下后,他道:“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事要与你们商量。”
来了!
傅丛山心中一喜,没人比他更清楚傅修堂为何会突然到来,因为根本就是他请来的,眼瞅着终于要进入正题,自然是欣喜不已,努力按住心中的喜悦,恭敬地道:“叔公请说。”
傅丛山自以为掩饰得极好,殊不知皆被傅平瞧在眼中,后者眉头微微一皱,并未言语。
那厢,傅修堂在喝了一口新沏的君山银针润润嗓子后,缓缓说出了他的来意,“丛云病逝,是我傅家的一大损失,自得到消息后,我这个做叔公的心中无一刻宽然,每每想起,皆心痛不已。”
傅丛山在一旁道:“逝者不可逆,还望叔公保重,莫要因此坏了身子。”
“我知道。”傅修堂重重叹了口气,续道:“丛云虽然不在了,但傅家生意还在,铺子、茶庄、田地都需要有人打理,所以得尽快选一个当家人来主持大局,你们说是不是?”
傅丛山等的就是这句,当然不会反对,当即道:“叔公所言极是。”
见傅英等人迟迟不语,傅修堂白眉一挑,凉声道:“怎么,你们觉得不对?”
齐氏怕双方又像之前一样闹僵了关系,连忙抢先道:“叔公处处为家族考虑,我等又怎么会有意见,一切听凭叔父决定。”
傅英两道英气的眉毛微微一拧,显然对齐氏的话并不认同,不过话已出口,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静静听傅修堂说下去。
“倒还明理。”傅修堂倒对齐氏的回答很是满意,也是,顺着他心意说的话,又岂会不满意。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