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说到哪里去了,虽然你我没能赶得及送父亲最后一程,但母亲与弟弟一直都陪在他身边,虽有遗憾却不孤单。”傅英的话客气,却不容置疑。
傅丛山一时被她说得答不上话来,这时,一名长眉细眼,梳着高髻,女人走了过来,举帕按一按眼角若有似无的泪水,细声道:“大哥与我家二爷可是嫡亲兄弟,自小一起长大,两人感情再深厚不过,岂是外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她是傅丛山的妻子季氏,虽出身小门小户,却颇有几分姿色与手段,傅丛山以前颇为风流,成亲之后却被她收得服服帖帖,再没有寻花问柳的风流韵事。
傅英面色一沉,冷冷道:“二婶这话怕是错了,确实,二叔与我父亲一母同胞,血脉相连,但越哥儿何尝不是?至于我母亲,那也是父亲明媒正娶入门的,夫妻一体,最是亲密不过。”
季氏长眉一挑,眼底浮现出几分轻视之色,“我若没记错,你母亲只是续弦吧,离’明媒正娶’四个字还差了一些;要不是原来那个大嫂红颜薄命,哪里轮得到你母亲嫁进我们傅家。”
齐氏性子柔弱,被她这样当面挤兑也只是默默垂泪,始终没有张嘴为自己辩说一言半句;倒是她身边的傅凌越像只小老虎瞪圆了眼睛,鼓着腮帮子道:“不许你欺负母亲。”
“越哥儿说笑了,二婶与你母亲最要好了,怎么会欺负她呢,二婶只是在说事实呢,总不至于连这也不许说吧。”后面这句话,季氏是在问傅英,她很清楚,三人之中齐氏软弱,傅凌越年幼,傅英才是主心骨。
“当然可以。”傅英面无表情地说着,正当季氏觉得占了上风,暗自得意之时,她忽地道:“这几日季家叔叔没来找二婶要银子花吗?我听说他前阵子在百花楼里与人争花魁,一掷千金。”
听到这话,季氏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自从嫁给傅丛山后,原本只是小户的季家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从此过上了富贵奢华的日子,尤其是季氏唯一的弟弟季有才,整日出入各种茶馆酒肆青楼,花起银子来那叫一个大方爽快,没钱就找季氏去要,后者对这个弟弟也是娇宠,几乎是百依百顺,偶尔要得狠了,嘴上训斥几句,但银子还是照给不误。不知情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呢。
傅丛山见两人说着说着,大有剑拔弩张之势,赶紧过来打圆场,“好了,一人少说一句,吵吵嚷嚷得像什么样子,也不怕让前来吊啅的客人看笑话。”
傅英朝他施一礼,不卑不亢地道:“二叔二婶帮忙打理父亲的身后事,侄女感激不尽;但若二叔二婶觉得父亲过世,我母女三人无人庇护,想趁这个机会欺辱的话,就别怪侄女不客气了。”
傅丛山被她揭穿了心里的打算,老脸微微一红,借咳嗽掩饰道:“你这孩子胡说些什么,大哥骤逝,二叔二婶怜惜你们尚且来不及,又何来欺辱二字。”见傅英不以为然,他又道:“你二婶就是嘴快一些,心地却是再好不过,刀子嘴豆腐心,你也别太敏感,大家都是血脉相连的亲戚。”
刀子嘴豆腐心?呵呵,应该是刀子嘴刀子心才对。
傅英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则维持着惯常的疏离与客气,“二叔教训得对,是侄女钻牛角尖了,侄女在这里给您二位赔个不是。”
接下来的时间,彼此都没再说什么,不断有客前来吊唁,既有岳阳城的富户商贾,也有城中的小户百姓,这些人都曾受过傅丛云恩惠,得知他过世,纷纷前来吊唁,送上他们所能拿出手的最丰厚的帛金。
傅英等了许久,始终不见傅平出现,忍不住问道:“母亲,二哥呢?”
“没见过。”齐氏在一旁抹着泪回答,“当初他与老爷吵得那么凶,还说此生都不会踏入傅家一步,怕是不会来了。”
“不会的,我知道二哥心里一直都有傅家。”面对傅英的坚持,齐氏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江家老爷与长公子到!”随着这个声音,江怀德与江行远走了进来,二人接过下人递来的香鞠了三个躬,随后将香插在香炉之中,又将准备好的帛金交给一旁的管家。
做完这一切,江怀德走到傅英母女面前,叹息一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莫要坏了身子。”顿一顿,他又道:“我与傅兄相识多年,往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我一定尽力而为。”
齐氏感激,强撑起虚弱到近乎脱力的身子还了一礼,“多谢江老爷。”
傅英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江老爷,我二哥……不肯来吗?”
江行远代答道:“他昨夜一得到消息就来了,只是没有进来,我刚才劝了许久,他始终不肯答应,怕是得你亲自去劝才行。”
听到这话,傅英突然想起自己在门口见到的那个一闪而逝的人影,那一定就是二哥。
想到这里,傅英向江怀德二人告罪一声,急急往外面走着,到了门外,果然看到一身黑衣,面色悲痛的傅平。
他瞧见突然出现的傅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