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对清淡的百合粥没什么兴趣,只挑肉食与甜点吃,在他准备吃第二块桂花糕时,辛夷忽地道:“老夫人,我在嵊县时,曾听孙太医说起过,甜食不可多食,尤其是孩童与老人,不仅会影响记忆,还会令脾气变得暴躁,甚至对身体也不好。”
“才没这回事,我就要吃。”沈荣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一边说一边拿过桂花糕,示威似地朝辛夷扬了扬。
刘嬷嬷若有所思地在一旁道:“奴婢记得老夫人有一阵子特别爱吃甜食,也就是那阵子,老夫人脾气特别急,那会儿奴婢不知道为什么,如今想来,应该是与甜食有关。”
“对对,我也记得了。”老夫人连连点头,对正准备咬第二块桂花糕的沈荣道:“荣哥儿快别吃了。”
沈荣哪肯,急忙道:“祖母别听她胡说,才没这样的事呢;再说了,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怎么会认识太医,分明就是谎言。”
沈轻澜柳眉一皱,不悦地道:“不许如此无礼。”说着,她朝辛夷欠一欠身,歉声道:“家弟年少不懂事,出言无状,还望辛姑娘见谅,回去之后,我定当好生训诫。”
“沈小姐言重了,小事而已。”辛夷淡淡一笑,虽然沈轻澜说话很客气,但辛夷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轻蔑,可见她心里也是一样看不起自己的,只是不会像沈荣一样将喜怒都表现在脸上。
“孙太医致仕之后就住在绍兴府附近,离着嵊县不远。”说到这里,老夫人道:“可是行远去请来的?”
“是。”辛夷依言道:“家母被庸医所误,从一场风寒小病变成了不治之症,长公子心善,特意请来孙太医,可惜家母病入膏肓,纵是孙太医也无回天之力,不过也让家母多活了几日,很是感激。”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老夫人怜惜的说着,随即道:“孙太医那人我知道,素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既然出口,那就一定是真的,刘嬷嬷,去把荣哥儿手里的桂花糕拿走,另外把这几碟甜食也给撤了,再告诉小厨房,往后糕点做得清淡一些。”
“是。”刘嬷嬷依言来到沈荣身前,生生拿走了沈荣已经递到嘴边的桂花糕,然后在后者的注目下,将那几碟他最爱的糕点一一拿走,取而代之的是一盅对沈荣来说淡而无味,难以下咽的百合粥。
沈荣简直欲哭无泪,先是一早被人泼了一盆水,生生受了一个时辰的冷,结果罪魁祸首还一点事情也没有;紧接着,最爱吃的糕点也被坐在对面的那个女人一句话给说没了,他今天到底是倒了什么霉?
“愣着做什么,快些吃吧。”面对老夫人的言语,沈荣苦着脸道:“祖母,我实在吃不下。”
“多吃几次就习惯了。”在老夫人的殷殷目光中,沈荣硬着头皮舀起百合粥一口一口吃着,跟吃药一般,好不容易吃完最后一口,那张原本雪白可爱的脸都快皱成了一个包子。
吃完后,又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侍候她喝过药,众人方才离开了望星楼,待门关起来后,老夫人忽地笑了起来,赵嬷嬷疑惑地道:“老夫人何故发笑?”
“我还是头一回瞧见荣哥儿那个样子,实在有些好笑。”尽管老夫人极力收敛笑意,还是忍不住溢出几分。
赵嬷嬷跟随她多年,一下子明白了几分,笑道:“这么说来,老夫人您是故意的?”
老夫人颔首道:“荣哥儿顽皮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一来他是阿月的侄儿;二来他捉弄的人无关紧要,所以也就由着他去胡闹了,但辛夷不同,她是辛家唯一的后人,千里迢迢来到我们江家安身,我岂可由着她被人欺负。”说到这里,老夫人眸中又染上了几丝笑意,“之前以为辛家姑娘是个性子柔弱的,如今看来,却是一个不肯吃亏的主,今日小露身手就让荣哥儿接连吃了两个大亏。”
“是呢。”赵嬷嬷掩唇笑道:“奴婢还是头一回看荣哥儿吃那么大的亏,这心里不知呕成什么样了,不过……依着荣哥儿的性子,怕不会就此作罢。”说到这里,她询问道:“要不要奴婢去提醒辛姑娘几句,让她小心些?”
“不用。”老夫人摆手,笑呵呵地道:“别看她话不多,心里头比谁都明白,荣哥儿去找她麻烦,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他自己,”
刘嬷嬷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在一旁打趣道:“老夫人似乎很喜欢这位辛姑娘,既然如此,何不将她认做干孙女,这样辛姑娘在咱们府里住着也名正言顺一些。”
“不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很适合行远。”
刘嬷嬷抿唇笑道:“老夫人可从来没跟谁这么投缘过,哪怕是轻澜也没有。”
“轻澜是月儿的侄女,我自然要疼她,但要说做孙媳妇总觉得哪里还差了一些,而且……”而且什么,老夫人没说下去,转而道:“再说行远自己也没这个意思,如今这个样子不也挺好的嘛,何必去破坏呢。”
刘嬷嬷试探道:“所以老夫人借老爷之口将绛雪轩给辛姑娘住,其实是敲打轻澜小姐,让她断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