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未曾熟睡,听到她这边的动静,关切地问道:“夷儿,你怎么了?”
辛夷连忙披衣下床来到柳氏床榻边,挤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做了一个恶梦,倒是惊到母亲了。”
前阵子,江行远看到她们一直睡在几块冷硬的木板上,便让人送了几张简易床来,这山神庙颇大,放着倒是不觉得拥挤。
柳氏轻抚着她满是冷汗的额头,微笑道:“若是害怕,就睡到母亲身边来。”
“嗯。”辛夷乖巧地应着,搬了被子在柳氏身边躺下,柳氏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嘴里轻哼着小曲,就像小时候一样,很快辛夷的呼吸便变得均匀起来。
见辛夷入睡,柳氏又仔细地替她掖好被好,方才闭起眼睛继续睡觉。
柳氏并不知道,在她闭上眼睛后不久,本该睡着的辛夷无声地睁开了眼睛,她根本没有睡着,只是一个善意的欺骗而已。
辛夷只要一想到刚才那个梦,头皮就像有无数小虫爬过一样,恐惧得无以加复,她梦到那伙马贼寻到了山神庙,要取自己与母亲的性命,曾经亲眼目睹的鲜血与杀戮又再一次出现……
即使此刻知道那是一场梦,她的心情也久久不能平复,实在是太过真实,真实的就像……随时会发生一样。
不!她绝不会让旧事重演,若真有那么一刻,她一定会保护好母亲还有福伯!
恐惧,害怕、坚强、依恋一起交织在那双眼眸之中……随着天色放亮,清冷了一夜的嵊县又变得热闹起来,茶馆酒楼开门迎业,小铺子也升起了炉火,包子、馒头、糕点叫卖声不绝于耳,城外的百姓也都纷纷牵着自家的猪牛鸡鸭进城叫卖……
“你说什么?”方文堂满面震惊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差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了?”
“是。”差役自己也是一脸难以置信,“卑职依着大人的吩咐,城门一开,就立刻乔装赶往沁雅居,岂料到了那边,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东西也被搬空了,连把椅子也没留下,空荡荡的,实在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家昨日还开着的酒坊。”
“真的什么也没留下?”方文堂不死心地问着。
“卑职仔仔细细搜过了,什么都没留下;若非大人事先交待过,卑职还以为那酒坊空置了许久。”差役的回答浇熄了方文堂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无力地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莫要去外头乱嚼舌根子。”
“是,大人放心。”差役施了一礼后,退出了书房,待他走后,一道人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正是常四,从昨夜到现在,他一直留在县衙中。
方文堂面色难看地道:“看来万茶商会早就料到昨夜的事会引起他人注目,所以一早就清空了沁雅居,令咱们扑了空,这帮人动作可真快。”
“何止是快。”常四盯着穿过一格格窗棂照落在地上的浅薄光影,阴声道:“简直是干净利落,这份手段与果决,嘿嘿,纵然是我,也不禁有些不寒而栗。”
方文堂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先生这话何解?”
常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沁雅居在嵊县有多久了?”
“昨日知道这个地方后,我特意查了一下,应该已有十年之久。”
“十年啊……”常四感慨道:“十年的基业,说不要就不要了,这份果断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方文堂一直以为沁雅居那群人只是暂避锋芒,外出躲藏一阵,但此刻听着常四的意思,似乎是自己会错意了,他试探道:“先生是说,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常四颔首道:“应该早在昨夜交出剡溪茶的时候,那万茶商会就决定放弃这个据点了,所以才能如此迅速的清空沁雅居,不留一丝痕迹,这幕后的老板绝对不简单,只是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说这话的时候,他干瘦的脸庞布满了凝重之色。
方文堂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后道:“如今线索已断,接下来该怎么办?”
“万茶商会的事不急,眼下要紧的是那些私茶。”听常四这么一说,方文堂也想了起来,连连点头,“对对,那些私茶一直在茶农的地窖里藏着,本来年前就该运出去的,结果被楚孤城等人阻碍,一直拖到现在,若是再不运出去,怕是要坏了。”
常四紧紧皱着眉头,负手在屋中踱步,那么多茶叶想运出嵊县,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事,以往方文堂与之前两任知县,都是自己人,不仅不会阻拦,还会暗中掩护;可现在多了一个楚孤城与江行远,一旦自己这边有所动作,势必会引起楚孤城那边的注意,说不定……后者一直派人盯着那些茶农呢。
纵是常四平日心计多端,遇到这件事也是头疼不已,一趟一趟地在屋中踱步,方文堂不敢惊扰,静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常四终于停下脚步,只见他狠狠咬着牙根,挤出一句话来,“唯今之计,只有弃车保帅。”
“请先生明示。”
常四眯眼盯着刚刚燃尽,还在冒着青烟的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