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家里人呢?”
“搬去山上的神社了,昨天刚搬的。”
和那女人道了谢,忍足医生问了路,又带着两个小孩上了车。
车开到山脚下就没路了,三人只能顺着台阶步行。
这样的季节,就连太阳似乎都冷冰冰的,破碎得不成样。
一道道朱红的鸟居坐落在连绵的台阶上,延伸向山顶。
山上的林子,树叶都落光了,光秃秃的一片萧瑟,三人爬了一会身子就热了起来。
因为带着孩子,忍足医生脚程有些慢,等他们站在神社前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小椿额上的碎发也被汗水沾湿。
神社占地很广,在这样荒芜的冬季,也透露出一股破败感来。
叮叮当当修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忍足医生带着他们走近院里,小椿一抬头就看见戈薇的爷爷正蹲在屋顶上。
他眼窝有些凹陷,脸上带着深重的倦色,手上的动作僵硬机械。
伏黑惠脚步忽然后挪了几下,缩进了小椿身后。
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却什么都没说,小椿仰着头慢吞吞地叫了一声:“爷爷!日暮爷爷!”
屋顶上的老人一愣,放下手中的工具,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他记得这孩子的名字,似乎是:“小椿?”
刚叫出来,日暮爷爷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挤出一个僵硬慈爱的笑。
“是来找戈薇玩的吗?她在后院,我带你们去找她。”
小椿看着他眼底的青黑,不忍地摇了摇头:“爷爷,你快去睡觉吧,我们自己去找戈薇就好。”
经小椿这么一提醒,日暮爷爷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觉了。
这段时间,他一边忙儿子的后事,一边修缮神社,吃不好睡不好,如今隐约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好、好,那爷爷就不招待你们了。”
小椿抬起白嫩的小手冲着他挥了挥,这才又转头往另一个院子走。
身后传来吸鼻子的声音,她不回头都知道一定是小惠又在难过了。
于是无声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神社的前院是信众参拜的地方,后院居住着日暮一家。
这座神社,是典型的日式建筑,每一块木料都在时间的长河中经受过洗礼,被温柔地纂刻。
戈薇正踩着小凳子擦屋外的窗台,凳子旁还有一盆刚换过的热水。
“戈薇!”
熟悉的呼唤声,让戈薇恍惚如在梦中,她茫然地回头,看清来人的一刹那,立即放下抹布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小椿!小惠!”
一双小短腿快速迈动,翻过回廊的台阶落在院中,哒哒哒地由远及近。
热烈地拥抱抱的小椿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拍拍戈薇的后背,对方这才红着眼眶放开她。
还没说话喉咙就已经哽咽,戈薇吸吸鼻子,一转头就看到比她眼眶更红的伏黑惠。
小惠忽然有些怯懦,他嘴唇微颤:“戈薇…”
话音刚落,一个炙热的拥抱已经牢牢将他锁住,戈薇带着哽咽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对不起小惠…最近在忙爸爸和搬家的事情,所以没有去医院看你。”
戈薇说罢,两个小家伙哭泣的声音立即在院中此起彼伏。
“是我该说对不起才对,如果不是为了送我…呜呜呜呜…”
小惠一开口就像开水壶成精,时而抽噎,时而呜呜,断断续续地叫人听不明白。
却在此时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抚摸在他的后背上。
是戈薇的母亲听见声音过来了。
她肚子越发大,身子很重,手脚都有些发肿。
弯腰不便,她便蹲了下去,消瘦的面容上,一双眼眸平静的只有慈爱。
小惠的哭声立时止住了,他仰着头脸上还挂着滚烫的泪,像个做错事情的坏孩子般僵硬着。
那双温柔的大手,一只抬着他的脸,一只细细地为他擦去泪。
女人眸中闪过一丝哀恸,却又转瞬被另一种慈爱的情绪覆盖。
“好孩子,你是戈薇爸爸生命的延续,答应阿姨,你一定要好好地、快乐地长大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