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落在硬挤进他掌心的那双小手上,广津柳浪神情柔和了几分,却又听那孩子磕磕绊绊地开口。
“爷爷、去哪了?不看我。”
反手将她一只小手拢进掌心虚握住,广津柳浪端坐着,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眸时,莫名看出几分谴责的意味来。
“嗯,好问题,爷爷工作去了,这几天很忙,所以才没有时间来看阿椿,很抱歉。”
虽然前面的一大串没听懂,但后面的一句对不起,阿椿还是get到了。
小家伙心满意足了,也探究出了自己在“爷爷”心中,终归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好心情地给了对方一个甜甜的笑,然而很快,阿椿便笑不出来了。
他们的车越行驶越偏远,直到停在一片墓园外时,司机松野撑了把黑伞,恭敬地拉开了车门。
那把伞最后转移到了广津柳浪的手中,阿椿跟牵着他的手跟在伞下。在一群提前到达的黑西装注视中,茫然地走进了墓园里。
雨水打在伞面上噼啪作响,就如同小椿乱麻般的心声。
两座新立的墓碑在墓园深处,碑前摆满了新放的鲜花和贡品。
小椿在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她的目光在两座墓碑上的照片来回跳动,最后越发凝滞。
那对夫妻的脸对于小椿而言完全陌生,完全没办法让她对上父母这个词汇。
但是心头却莫名浮起一股悲伤,让她的眼眶霎时通红了起来。
小椿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爷爷”
她想,“年老失独”,这对夫妻真正的亲人,到底该何等悲伤啊。
广津先生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风雨里,他身型笔挺修长,举手徒足间都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帅气”和“优雅”。
头发银白的老人垂首,那孩子还没有他腿高,红着眼圈站在那里仰头看他时,像一只落水以后,使劲梗着脖子的小兔子。
眸光在刹那间变得晦涩,广津柳浪忽然想起,这几日里管家田中的汇报内容。
“无一郎和美惠离世了,这孩子虽然不懂,但猛然离开父母,想必一定会哭闹,最开始我是这么想的。”
“可是,广津大人,那孩子一声都没有哭过。她冷漠的…简直没有人性…”
“她似乎…有些呆傻,对不起广津大人,我并不是在侮辱椿小姐…”
“只是这几日她的反应比同龄小孩,都更为迟钝,我们同她说话…她一句都听不懂。”
“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说话容易口齿不清晰,但正常说话应当是没问题的才对。”
“已经请医生来过了,身体没有异常…”
“广津大人,或许有一点我弄错了。我以前在无一郎口中听过对这孩子的描述…那是个非常可爱机灵的孩子…”
“我想…无一郎和美惠的离世,椿小姐是知道的,毕竟那只特级咒灵出现时…她就在现场。”
“她不是不难过…她只是太难过了,亲眼看到父母被咒灵吞噬,那根本不是一个孩子足以承受的。”
“椿小姐…把一切都忘记了。”
那些话语逐字逐句的脑海中回响,广津柳浪目光落在小椿懵懂的身影上,只觉得喉咙越发困顿。
到最后,广津柳浪什么也没有说,只蹲下将她拥进了怀中。
黑伞倾斜着罩在头顶上,蔽去了光亮,也蔽去了所有的风雨。
广津柳浪的脊背露在伞外,顷刻间被雨水打湿。
他像一只参天大树,弯曲着枝干,将风雨中停歇的小鸟,轻柔地拢进来。
那种沉默的慈爱,在这一刹那震耳欲聋。
小椿愣愣地依偎在他怀中,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同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通红的眼圈,在这一刻再也绷不住,宛如决堤的河水泄了洪。
白嫩的小手轻轻落在老人的脸颊上,捧着、小心的、又带着莫名意味的安慰。
软糯的声音略带哽咽,如同猫崽哭啼。
“爷爷、我…家、不哭。”
那孩子说着“不哭”两个字,澄澈的眼眸中却蓄满了泪,如同汪洋的海般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