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的眼睛不再是林兰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明亮,浑浊的眼球令躺在床上的老妇人无法聚焦,但佩吉知道林兰一定非常美丽,她已经二十岁了,她没有理由不漂亮。
林兰笑着回道:“我可不想穿着比基尼在t台上扭来扭去。”她不知道现在还能说些什么,除了将自己的手盖在她的脸颊上给予微不足道的抚慰外,林兰竟然词穷了。
佩吉听力很好,这是拜林兰所赐,她一直希望自己在临死前都能够保持听觉。佩吉比任何一个九十五岁的老人都要清醒,即便她的鼻孔里插着氧气管,枯瘦的手腕上扎着吊针,药瓶里的液体以极缓慢的速度每隔三四秒才落下一滴。
“不要为我伤心孩子。”佩吉想要挪动肩膀安抚林兰的悲伤,但她实在太虚弱了,她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你是医生,应该见惯死亡。”
“伤心是人之常情,你不嫩剥夺我的权利。”林兰的心猝然揪紧了,佩吉是如此清楚的明白她将要逝去的事实。她本就希望如此,在人生的最后一秒也不放过周遭信息,战地之花将永垂不朽。
“很抱歉。”佩吉开口,“我没办法来参加你们的婚礼了。”紧接着,她又调皮的笑了笑,仿佛回到十八岁,“其实一开始我就没准备参加,你们不会怪我吧?”
史蒂夫遇到林兰之后,她的心愿早已了结,婚礼仪式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番开始,佩吉会祝福会祈愿,不会因为看不到婚礼过程有任何遗憾。
“当然得怪你。”林兰故意说,“没有你,我们会留下遗憾。”这种感觉并不是痛苦,但林兰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她已经活得够长了,但作为佩吉的朋友,甚至将她当做亲人一般,林兰还是觉得不够长。更重要的是,林兰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离开人世,那一天,那一个时间,精确到每分每秒。林兰比佩吉的主治医生更清楚病人的所有情况,她一定会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
“真是自私的姑娘。”佩吉带着埋怨,却又幸福的语气说,“但人生,总是充满诸多遗憾才有乐趣对吧?”
“佩吉,你知道我可以为你续命,你知道我,我和史蒂夫都不希望你这么快离开我们……”
“总会有那一天到来的孩子。”佩吉缓缓说道,“我已经活得足够久,再活下去就对不起我的丈夫了……”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模糊不清。
佩吉的头脑越是清醒,越是看得透彻,她用玩笑的语言开导林兰,让房间里的气氛没有因消毒水的味道变得沉重。
林兰在佩吉的额头亲了亲,附耳细声说:“巴基没有死。”她将音量放得很小很小,“虽然他遇到一点小麻烦,但史蒂夫终于找回了儿时伙伴,巴基还是那么英俊年轻。”
极富经验的卡特特工立刻明白林兰口中的小麻烦,绝不是什么小麻烦,这段话中已经透露了大量信息。七十年后,巴恩斯中士依然英俊年轻的原因,佩吉同样心里有数。这跟霍华德曾经的某个实验有关,只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分析当年的种种。
“他会是一位称职的伴郎。”佩吉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