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股沙场磨砺出来的凶悍威势,如有血煞,寻常人见之即畏,万不敢当寻常老者来看,便是此时回到家中气势稍减,步伐亦虎虎生威。
然及至崔老夫人面前时,他却面露讨好之意,搓了搓手,“我孙女儿的信呢,快给我看看。”
崔老夫人睨了他一眼,“把你这抓过马粪的爪子洗干净了再来拿信。”
张维…”
这回真的没摸过,手上泥巴也不多。
张红缨张音华姐弟几个都忍不住笑了。
上上次瑚瑚送信回来,祖父也是练兵回来,着急看信,便没注意手上的污泥,一把抓了信纸在上面留下个乌漆嘛黑的指印,气得祖母狠狠打了他几下,自那以后就说祖父的手抓过马粪。
祖父很不乐意,他堂堂凉州侯不要面子的吗?无法,凉州侯只得去洗了把手,这才有资格看孙女儿给自己的信。
看到一半,他忍不住拍案叫好。“不愧是我张维的孙女,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崔老夫人气愤地瞪了他一眼,这些臭男人眼里只有“大事”,一点儿也不想长生奴一个女儿家,要走到今天多不容易。
看完信,崔老夫人又把罗七叫过来问姜从因在鲜卑的具体情况。
“长生奴在鲜卑当真如信上说的一切都好?漠北王待她如何?”
崔老夫人对待小辈温和得如同一个寻常人家的老妪,可此时坐在榻上,表情一收,久居高位风雨几十年的气势泄出,便叫人不敢再想其它,只下意识服从她的命令恭恭敬敬将自己知道的倒豆子一样说出来。
罗七一五一十地禀了自己知道的情况,尤其是新建起的作坊和商队,至于漠北王待女郎如何,他自然不清楚内情,只说,……属下有时见漠北王与女郎同行,常带笑,还会主动扶女郎,应当还算体贴吧。”
崔老夫人盯着他,“真的?”
罗七忙道:“属下不敢欺瞒老夫人。”
崔老夫人又问了他许多问题,凉州侯见罗七脸色僵硬,汗都要滴下来了,没忍住说了句,“行了,你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审犯人呢。”
崔老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您是凉州侯,天天日理万机,自然没空关心长生奴一个人在塞外过得好不好。”听出老妻话里的怒意,凉州侯也不敢再多嘴了。总之,因为姜从瑚的年礼,凉州张家又热闹起来,气氛堪比过年。
姜从瑚光是信就写了十几封,外祖父、外祖母,两个舅舅舅母,还有六个兄弟姊妹,加上给凉州管事的,研墨都研了两盘。
礼物也是各人都有,还提前送了长辈们的生辰礼,或是一副自己画的画,或是编的平安结,给崔老夫人的是一些难得的皮毛,叫她冬日御寒,给凉州侯的是一些拓跋骁先前从羯族带回来她用不上的金银,算是一笔不小的钱了,她自是不好当着拓跋骁的面给卖了,送给外祖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反正她只说当做礼物送给了亲人。等到晚上所有人都回来后,凉州侯又把他们都聚起来商量接下来的事,明年他们必要去鲜卑一趟,但动静不宜太大,派谁去还是个问题。
长安。
姜淮也收到了女儿送回来的年礼,正大光明送进来的。王府都是梁帝的眼线,自然会将此事报上去,但女儿孝顺父亲天经地义,要是不关心父亲反会被骂不孝,梁帝便是想阻止也不能。
楚王府如今愈发冷清了,赵氏被送走,连带着她院子里的人也被发落,姜从珐那边就更不用说,除了先前赵氏安排过来的人,她自己的人全带走了,便是留下的也都转到暗处。
负责送礼的亲卫元加拍了许久的门才终于从里面打开,门房还揣着手打着哈欠,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元加皱了皱眉,最终还是忍下没说什么,径自带着手下几人跨进王府。
长安也下了场大雪,整个王府被雪覆盖,却没见一个人出来铲雪,下人们都窝在屋里躲懒,他们想,反正主君也不出门,他也不在意,铲了雪给谁看,今天铲了明天又堆起来了,费这活儿干什么。
元加把年礼送进澧水院,只见楚王一副半醉不醒的模样,披了件大氅,大氅下摆露出一截皱巴巴的布料,实在不修边幅。
他虽疑惑,却不敢不敬,恭敬奉上年礼和书信,楚王随意应了两声,吩咐下人带下去好生安顿,便不再说什么,转身回去了。
元加想,楚王不问问女郎的情况吗?
将近年关,许多人家都在准备过年,天天走亲访友,热闹非凡,楚王府却完全隔绝在了这些热闹之外。众所周知,楚王终日酗酒,不问世事,宗室亲友亦不往来,是以没有一个人登门。
天色昏暗下去,姜淮点起两支烛,尽管知道这封明面上的信不会写太多话,他还是一字一句认真看下去。屋外北风呼号,姜淮拥着大氅坐在空荡荡的阁楼中,看着窗外透进来的一点雪色,执起酒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昏昏黄黄的烛光落在他身上,照出一道清瘦孤寂的背影。
长安城的另一边,姜羽儿也收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