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我是个汉人不该插手鲜卑族中的事?还是认为我胜任不了这件事?”
他们正要回“两个原因都是”,姜从烟却没停,继续道:“如果觉得我是个汉人而不该做这些事,我不能同意,王已经允许了,而且我现在嫁给了王,是鲜卑可敦,是王庭一份子,凭什么不能处理族中的事情呢?”“如果是担心我做不好,那我可以跟诸位大人做个约定。”
“什么约定?”
“如果我成功救活麦苗,到秋天收获了粮食,那就表明我能带领工匠给鲜卑带来好处,以后这些工匠完全归我管理,你们不得再有异议。”
“如果你没成功呢?”
“自然是将工匠交回王手中,任由他去安排,我不再过问。”
“如此,你们同意吗?”
听她这么说,几人皱起了眉。
听起来好像没问题。
她成功的话,鲜卑能多收获粮食,是件好事;如果失败了,正好劝王将农田改回草地,还能限制这个汉人公主不准她再插手族中事情,无论怎样对他们来说都不吃亏。“好,我同意。”
可地延寻发了话,其余人便也跟着同意了,只在心里诅咒她失败。
众人以为这件事便如此了,却又见她拿出本书。“你们知道为什么在你们都反对的情况下,王依旧要在土默川种小麦吗?”
段目乞和贺然干等人不知道她突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能用疑惑又警惕的眼神看着她,看她能说出什么。姜从咽见此,继续问:“请问大人,牧一只羊需要多大的草原?”
贺然干皱了下眉,不懂她问这个干什么,却还是答了她,“需要二十亩草场。”
“一个五口之家的话,需要多少只羊才能维持生存?”她又问。
贺然干:“至少一百只。”
“也就是说,一个五口之家想要衣食无忧,起码需要两千亩草原。”
这对中原王朝来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在中原如果能拥有两千亩土地,已经算得上一方大地主了,而在草原上只是一个普通人家拥有的土地。
贺然干听到这儿依旧没感觉不对,是这样没错,他们每家每户都需要广阔的草原来放牧,所以他们要不断扩大领土才能养活更多的人口,但他紧接着听到这个柔弱的汉人公主说:“可在中原,只需要五十亩地就能养活五口人。”“怎么可能?“贺然干不可置信。
这中间可是差了几十倍。
这时,拓跋骁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也动了一下,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愉悦。
他没跟她讲过,可她却猜到了,并且很懂他,现在还在有理有据地帮他解释。
他不屑于对底下人解释,如此明显的事他们是真看不出来还是明明懂了却仍不同意,他并不在意,他只做自己要做的事。
姜从烟翻出手里的书给他们看,“这是我们梁国的农书,上面记录着农田产量。”
几人看了眼,可惜他们根本不认识汉字,看不出这些符号是意思。
姜从烟翻阅着农书,不紧不慢地朝他们阐述,“种一亩麦田,一年收割一季,肥田能产一石又半石麦,就算是下等瘦田也有一石产量,五十亩地就能产五十到七十石麦。一家五口一个月果腹粮要三石麦,一年便是三十六石,除去缴税,正好生存。”
“以士默川的土地,如果全部改成草场,产出最多只能养活五万人,而改成农田种麦子,至少能养活百万人囗。”
“人口多则兵多,王是为了壮大鲜卑的实力才会坚持在土默川种麦,而你们不仅不能明白王的用意和苦心,反而极力阻扰,究竞是为什么?“最后一句语气格外重。众人被她这一通理论砸得不轻,还没回过神就听她朗声质问自己,都说不出话。
他们当然知道种田能养活的人口比放牧多,但他们放牧习惯了,从没这么仔细地算过,两者之间竞竟然能差几十倍?
“不是每个地方都适合种地,现在发生的事情是,今年种下的麦子已经死了一半了,你说能养活一百万人口,可现在什么都没有,连一万人都养不活,你光说那些大话有什么用?"可地延寻看着她冷声道。
其余人被她那套天花乱坠的说辞哄住了,但他没有,这个常年身居高位的中年男人意志坚定,依旧维持着最冷漠的态度。
姜从烟挺起下颌直直看过去,对上他的眼睛,“这正是我要解决的。”
“没有任何事情是一帆风顺的,更何况这才第一年,发生问题也很正常,只要解决掉眼前的难题,后面自然会迎来收获。”
“就算种下的麦苗死了一半,只要我能救活剩下一半,今年收获的麦子能养活的人绝不比放牧少。”可地延寻拧起眉,眉心被挤出一个深深的“"川"字褶。他发现这个汉女实在有些狡猾,她刚刚那套话,不管从哪方面都无法反驳,尤其放牧与种田能养活的人口相差了几十倍,几十倍啊,任何一个部族想要称霸都要依靠大量的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