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窗前。
姜从瑚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还有一个月就要到王庭了,以男人这段时日的忍耐,到时岂会轻易放过自己?
姜从瑚不免生出些担忧,倒不是在乎自己的贞操,她忧心的是以男人的力气和体格,情绪上头发起疯来自己能不能承受住。
不说别的,只怕他力气稍大一点就能把自己的手腕掰折了,而且看他那天那凶狠的模样,在这方面绝不会温柔…不过现在思虑这些也没有用,只能到时候再说,姜从瑚把这份浅忧按下去,重新拿起笔记学习起来。又过了几日,姜从烟学习了不少鲜卑语,已经能说出日常对话,连若澜、兕子还有阿椿阿榧她们都学了些,她还叫张铮和亲卫们也跟着学一学。
今后在鲜卑王庭生活,学会当地的语言跟他们交流很重要。
姜从珐观察过,拓跋骁汉语说得很流利应该是受他母亲的影响,但他的手下中会说汉语的并不多,莫多娄和几个使官已经是仅有的会说汉语的人了,叱干拔列那样完全不懂汉语的才是绝大多数。
好在她从前便有意培养身边的人识字,阿椿和阿榧那样的侍女也都没落下,众人按她教的思路和方法,学习速度虽不如她快,慢慢积累下来总在进步,加上王庭天然的语言环境,等到三五个月后,日常交流应该就没问题了。阿茅一直觉得自己很卑贱,女郎身边任何一个侍女都比自己有用,在寨子里,只有最勇猛杀敌最多的勇士才配吃到这么美味的麦饼和米粥,可她一个低贱的仆人,女郎居然也给她吃这么金贵的食物。
她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沉迷于这香甜的口感,同时又有股深深的不安,好像得到了一件自己完全不配拥有的宝物,战战兢兢,生怕哪一天就被人抢走了。女郎身边有那么多人,如果自己不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女郎今后还会对自己这么好吗?自己还能一直待在女郎身边吗?
如今女郎给自己安排了差事去教他们说胡语,阿茅不仅不觉得累,反而充满了干劲,恨不能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在这上面。
花了两天教会她骑马,给她分了匹小马,阿茅上午去马车里教女郎,下午便骑在马上,在赶路的时候教张铮他们,等到晚上,再缠着兕子、阿椿和阿榧说鲜卑语。有时张铮他们学得头晕脑胀想要休息一下阿茅都不肯浪费时间,她不敢反驳他们,就只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
张铮一个武将,只粗粗认识一些字能读点兵书,现在居然要学一门外语,实在头疼得厉害,可他也不好凶一个小女娃,只能两眼发直地看着前方,耳边一直索绕着她叽里呱啦的鲜卑语。
阿茅终于满意了,自己不是吃白食的,终于有点用了,她今后一定会变得更有用的。
这一日,队伍终于抵达梁国边境的北地郡。众人在出关的军镇中住下,照常收拾下榻,姜从因正被阿榧捏着疲惫的肩颈,阿椿进来禀告,说谢将军求见。姜从烟目光一顿,示意阿榧停下,思索片刻朝阿椿道:“请谢将军在院中稍等。”
然后她让阿榧给自己换了一件稍微厚实的外衫,整理好仪容后朝前面的庭院走去。
北地的春日天光尚短,队伍进城时已是黄昏,现下夕阳坠海,天际处只余几缕蓝紫色的霞云,一轮浅浅的圆月从另一侧升起。
庭院中间有棵盘虬结蚺古老桃树,枝头犹挂着些许残花,树下有套石桌石凳,谢绍便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姜从因带着侍女走过来时便看到身穿银色轻甲的年轻将军沉默地候在那里,笔挺的脊背在薄薄的月光下似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
听到脚步声,他率先看了过来,然后立马起身朝她俯首行礼。
“将军不必多礼。“姜从烟抬了下手。
“将军请坐。”
谢绍看了眼石凳,犹豫着没动。
此时的礼仪还讲究跪坐,但离胡族较近的北地已经流行起胡床胡椅了,他出身寒门又是一个武将自然不在乎这些,可公主是贵女……
姜从烟似看穿他的顾忌,笑了笑,“将军不用讲究这些虚礼,只管坐便是。”
说罢,阿椿掏出一张丝帕铺在了石凳上,她拂了拂裙摆,率先坐了上去。
她给阿椿递了个眼神,阿椿悄然退下,庭院中便只剩他们二人。
公主既这么说了,谢绍也无需矫情,依言恭敬地坐到了对面。
“冒昧打扰公主,末将前来,是向公主辞行。“谢绍说。“末将只能护送公主至此,明日出了关,末将便要率旅贲卫回长安了。”
谢绍说这话时垂着眼,或许是为了礼节,或许是不敢看她的眼神,或者两者都有。
其实辞不辞行都无所谓,这是从一开始就注定的,但他还是来了,他也说不清驱使自己前来的动力是什么。姜从瑚对这话倒没什么感觉,只问:“将军抉择好了吗,是否要走我给你铺的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