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哭的。贺川啊,你就当帮我的忙,替我多用用它。”
贺川说:“那、那我帮你用,什么时候你想要回去了,我就还给你!”
徐小山忍着笑点头:“好啊好啊。”
贺川松口气,郑重其事地将笔盒塞进了书包里。
徐小山眼尖,瞅到那书包里露出半个白色的马克杯和卷在一起的毛巾,然而贺川却慌张地将书包拉链拉上了。他也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二点了。贺川终究年纪小,虽然还在强撑,还是忍不住困得揉眼睛,他揉得偷偷摸摸,生怕被发现——虽然徐小山还是发现了。
“都这么晚了,”他说,“要不你睡我这儿吧,明天再去看看爸爸妈妈回来没有。”
“我没有爸爸。”贺川又抬手揉眼睛,这次揉得有点久,徐小山又开始词穷,好在贺川继续说了下去,“妈妈的新男朋友嫌我碍事,把我赶出来了。”
小男孩的笑容又消失了,木然的脸仿佛精美的瓷娃娃,“我家在1804,我妈大概也觉得我不在比较方便。”
方便做什么……徐小山觉得不用问了。
他们住的这栋公寓楼叫紫宸a幢,主打小户型,像徐小山住的2004,严格说来只有一室一厅。进门是玄关,左手边是卫生间兼浴室,右手边是厨房,往前是客厅。左转则有个楼梯连接到小跃层,跃层不足十平米,兼做卧室跟书房,楼上楼下并没有墙壁阻隔。
1804应该也是同样的格局,那如果这样的话,贺川的妈妈想要做点什么儿童不宜的事,确实不能留着贺川在屋里。
然而究竟是什么样的母亲,会为了这样的目的,把孩子赶出屋、让他在楼道里过夜?
徐小山觉得气血上涌,手指都跟着发抖,恨不得冲下楼去,砸开1804的门质问她、责骂她。
可是,找上门又能如何呢?
哪怕告了她遗弃罪、虐待罪,贺川又能得到什么?
无非是在亲戚间辗转飘零,寄人篱下罢了,等亲戚也不愿意收留的时候,难道去孤儿院吗?
徐小山再一次觉得自己弱小得可悲,眼圈也红了。
一只小小的手轻轻为他擦拭眼角,贺川凑过来,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小山哥哥,你哭什么?”
那声小山哥哥叫得又软又萌,徐小山觉得,将这么可爱懂事的小孩往外赶,他妈妈到底是有多狠心?越想就愈发地心酸疼惜,一把握住了贺川的小手,“贺川,没事,你可以住哥哥这里……明天我去和阿姨说一声,她不能照顾你的时候,就住这里!”
小男孩的眼睛亮了起来,闪闪的满是希望,小心翼翼地反握住徐小山的手问:“小山哥哥,真的可以吗?你爸爸妈妈他们不会介意吗?”
徐小山的脸色忍不住沉了沉,接着又笑起来,“没事,他们早就离婚了,我一个人住,没人会干涉的,你放心。”
贺川大约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眨巴眼睛一脸问错话的懊悔,徐小山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揉揉他的头,没想到小孩儿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缩起脖子,十分惧怕的样子。
徐小山想起他见到的那些伤痕,沉沉叹口气,将手轻轻放在小男孩头上摩挲了一下,“去洗个澡,先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贺川在那只手放上来的时候,克制不住抖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往常的疼痛,取而代之是温暖轻柔的抚摸,这让他心底生出了近似幸福的感觉,可惜时间太过短暂,他恋恋不舍地看着徐小山收回手,还是不好意思开口要求他再多摸一会儿。
贺川从书包里取出了马克杯、牙刷和毛巾,还有一个装满自来水的宝特瓶,有些赧然地抱在怀里走进浴室。徐小山看得有点想笑,这小孩儿,装备倒是完备,连洗脸刷牙的水都自带了,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徐小山教他使用热水器,找了一套自己的旧睡衣送去浴室,然后到楼上铺床。单人床两个人是睡不下的,徐小山把床留给贺川,自己另外打地铺。
也许是因为有了对比的缘故,徐小山突然觉得自己的十八年人生好像也不是那么悲惨了。
贺川是在一阵香甜的气味里醒来的。
这味道太过美好,以至于他醒来很久也死死闭着眼睛,生怕一睁开就发现自己在做梦。
在他短暂的十年人生里,第一次交了好运。
他厚着脸皮装可怜、装可爱,没想到那人比他预料的还要心软,他都没费什么力就被收留了。
干干净净的房间、没有呛人的烟味和汗臭,没有扔得到处都是的脏衣服和烟头、吃过的方便面碗。楼下传来碗筷轻轻的碰撞声,水龙头哗啦啦的清爽流水声,热汤在火上欢快地咕噜咕噜冒泡声。
这才是他梦想中家的声音。
小男孩偷偷在床上翻来翻去,退去了早熟的心思,展现出十岁孩子本来的面貌,他忍不住又深深闻了闻那股香气,嘴角弯成了欢喜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