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到处空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她问低低呻吟的兄弟媳妇:“一点打算也没有?”
尤林干妈的脸贴到炕上,轻微地回答:“这年月,天灾加人祸,还有咱穷人过的日子?尤林在"毒蝎子"家里白干活,他爹几个月来打短工找不着主,拿什么准备?”
她支撑不住了,将身子靠着墙躺下来,急促地喘气。
嫂子的心提到半空里,七上八下,翻来复夫,很不是滋味。
宋家的主心骨、顶梁柱走了,又赶上这么个时刻……她看看柱子妈平静了一些,便说:“你先躺躺,我回家给你熬点米汤,一会儿就回来。”
她出了门,投身到风雨交加的黑漆漆的天地里。
嫂子走后,停了一阵,宋震海的妻子又在经受着一阵阵难忍的疼痛,她躲开屋顶漏下的水柱,趴在土炕的一个角落里。
一束白色的闪电从树条编的门上透过来,射在她那蜡黄的脸上,她听听外面,除了雷响就是雨声。
她忍着周身的酸痛,不自觉地向外面看看。这时候,她多么希望宋震海能一步迈进来呀!在这个时候,还有比自己男人站在跟前更壮胆的?但她自己知道这是妄想。
他走了,越走越远了……
又一阵疼痛袭来,使她不自主地从炕上爬起来,然后又躺下。
豆粒大的汗珠,顺着她那蜡黄的脸上跌落下来,把散乱的头发都沾湿了。
她咬着牙,低低呻吟两声,用手撑起身子,倚在墙角上,头垂在胸前。
她的身子虚弱极了,满身没有一点力气。她唇干口渴,细心地辨别小屋外的声音,做着男人能一步返回来的幻想。
“喀嚓”一声,随着南老寨顶峰炸开那颗沉雷的时刻,她感到了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
她脱口叫了一声,一个新生命问世了。
女人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哇······哇·····”
新生命面对着这天摇地动的世界,强劲地哭了起来,哭声淹没了外面“隆隆”的雷声,也把母亲唤醒了。
女人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她周身发软,目眩口干,骨节象散了一样。听到婴儿那短促暴躁的哭叫声,她用尽全力睁开了眼。当她的眼光触到婴儿那嫩光光的脸蛋时,一阵喜悦涌上她的心头。
这是她多么熟悉的那张脸啊!这不就是他爹的那张脸吗?四方方的脸,厚厚的嘴唇,嘴角挂着倔强和刚毅的神气……
女人又是喜又是忧,她叹口气,望望空荡荡的小破屋。
风雨把东山墙冲塌了,两根细细的木棒倾斜下来。
“哗啦”一声,屋顶又塌下了一大片土。
女人抱起孩子,怕被别人抢走了似的,往炕角挪。
这哪里是房子!这是漂泊在大海深洋里的滚腾翻倒的一叶小舟啊!
“哇······哇······”
婴儿强劲地哭叫着,女人再看一眼寸草没有、粒米皆无的屋子,问自己:“吃什么?用什么?以后怎么活?”
在这一霎,她眼前出现了逃荒要饭、流浪颠沛的公爹和男人的身影……
她身上一凉,打了个冷战!
婴儿还是“哇哇”地哭,他哪里知道,他是伴着灾难、饥饿和痛苦来到人间的啊!
女人眼前一黑,又昏过去了。
雷又响了!雨在倾注!天啊!闪闪缝、睁睁眼吧!难道穷人只有受苦受难的遭遇,没有生儿育女的权利吗?
狂风把树条编的小门撞倒,后面冲进一个人来。
她的两眼和耳朵同时看到和听到了婴儿的身子和叫声,急忙上去抱起来,又去摇摇女人虚弱的身体,叫道:“兄弟媳妇,快醒醒!”
女人慢慢睁开眼,微微启动着苍白的嘴唇,半天才吐出几个字来:“嫂子,这可怎么过啊!”
嫂子把孩子紧紧搂在怀里,用脸偎偎孩子的小厚嘴唇,说:“针鼻里的日子还能爬过去哩!噢,还是个男的!可好了,可好了,咱宋家总算是有自己的根儿了!”
这话唤起了女人一丝的欢悦,但她的心马上又象针扎一样,痛楚地道:“男的女的还不都是来受罪?这样的鬼世道,还不是来受欺受辱?”
“穷的多一个人,富的就多一个钉子!”嫂子爽快地说。
她望望外面黑洞洞的天,又毅然地道:“天也不能总是黑的!道也不能光是绝的!走着看吧!”
“哇······哇······”
婴儿又哭起来了,急促中还带些暴躁。
女人抱起他来,对着嫂子说:“嫂子,给他起个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