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珠的骂人策略非常简单——强调她们孤儿寡母的身份,强调她们要去报官。
甭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孤儿寡母就是有着天然的正确性;甭管这个官府是否靠谱,敢报官的就是比不敢报的更有底气。
不过只是敢报官还远远不够,重要的是证明她有报官的底气,以及对面不敢报官,没个男人愿意出头的深层原因。
“《大乾丧葬令·户绝之法》里有言,【凡诸身丧户绝者,所有部曲、客女、奴婢、店宅、资财,并令近亲转易货卖,将营葬事及量营功德之外,余外并与女。】”王珍珠来前补过《大乾律法》,又与时任王家族长的堂叔祖聊过后事规矩,所以骂起不要脸的董家那是逻辑清晰,感情真挚:“二郎去前没有遗嘱,更无嗣子摔盆哭丧。我是二郎的合法妻子,又是念儿的生身母亲,怎么你们处理二郎的遗产时没通知与我。到了要去官府销户时才假模假样地派个晚辈过来说道?怎么。你们也知自个儿的行为上不得台面,还是觉得我王李村的都是粗鄙之辈,懂不得些朝廷道理?”
这话不仅骂了董家眼高于顶,更是把矛盾上升到董村看不起王李村的世交层面。
董家的族长拄着棍儿从祠堂赶到人挤人的董大家时,龟缩着的董老爷在族长的敲门声下不好装死,只得扶着董大郎的手臂出来叹道:“族长海涵。我在本应含饴弄孙的年纪遇上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儿,实在是没力气应付前儿媳的上门讨债。”
说罢还向王珍珠的方向遥遥一举,语气之谦卑让看戏的民众产生动摇:“你也说了,二郎如今尸骨未寒。亲家公也有儿有女,你又是个顶顶孝顺的好女儿,就不要在二郎的出生地如此闹腾,也算是给二郎一些去后的体面。”
谁家不会做小伏低地卖卖惨啊!你王珍珠打“孤儿寡母”牌,我董家就打“丧子老爷”牌。
更麻烦的是,村里的壮年都在干活,哪有心思过来看戏。
而比看戏的年龄结构更不利于王家人的是老人都在裁判席上。
除了要剿流氓野人的亭长是三四十的中年壮汉,余者都是过了天命的抱孙老人,自然是会站在董家的立场思考。
“是啊!二郎家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儿媳妇不念着董家的老人安康,上门就是撒泼打闹,实在是太不孝了。”
“我瞧王家的闺女也非良善之辈,不然二郎也不会在父母去前闹着分家。”
“分家是因侄子大了,二郎三郎也要娶妻。”王珍珠朝窃窃私语的方向看了过去,瞧得对方脖子一缩,随即又不甘示弱地瞪了回来:“儿大避母,女大避父。孙子都快进学堂了,总不能让一家子都挤一屋里,推着已经娶媳妇的三个儿子睡在一起,然后让妯娌并着孙女一间。”
“这是哪家的规矩?”王珍珠的眼睛盯着又把脖子缩回的胆小婆子,指桑骂槐道:“怎么?你家是穷得揭不开锅了,连最基本的人伦道德都不顾了。”
“……”
“或是这家不是娶了与儿偕老的称心媳妇,而是打着娶妻的名义找媒人要个终身的佣工。”
“噗……”某个挤来看热闹的媳妇捂着嘴巴一笑,结果遭到婆婆的警告:“笑什么笑?难道你想学着她般牙尖嘴利。”
好家伙,这是已经明牌站到董家那边。
年轻的媳妇不敢反驳,但又不想因为这事多个能让婆婆拿捏的绝妙借口:“哪家的好人不等儿子入土就分了儿子的所有家产,还把儿媳赶回娘家。”
“你……”婆婆刚想说些什么,结果不吃董家这套的王珍珠就说了和她儿媳一样的话:“哪家的好人儿子死了还没有下葬就有空开荤。”
虽然董家砌了一圈的的篱笆墙,可还是能看到檐下吊着几块风干的肉:“二郎是次子,所以长辈无需那么严苛地服丧,可是作为兄弟的大郎三郎、以及大郎的几个孩子总该是要表示一二。”
王珍珠能狠下心来饿上几天也是为了反衬出这董家蛇鼠的虚伪面庞:“我王珍珠自认不是善男信女,可与二郎成亲后从也没做过对不起二郎的事儿。二郎去后,我忙着为二郎伸冤,不信他一山上长大的柴夫能死在熟悉的羊肠道上。”
“反观他的好兄弟,好父母呢?”
王珍珠指着气色强过自己十倍有余的董家人道:“吃得那是满嘴流油,哪里有为二郎的惨死上心半分?”
“我王家的父母、兄弟尚不需为二郎服丧,可也是有减了菜色为二郎送行。怎么,你们这群血缘至亲对二郎的心意尚不如我娘家的血亲?”
“二郎的死都还没定调呢!你们就着急忙慌地与东家和解,想要我去官府签字。”
“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
王珍珠往东家的大门啐了一口,叉着腰向脸色变差的董老爷道:“二郎的冤我申定了,念儿的东西也别想夺走。”
这么一闹,倒是有不少人,尤其是家中的次子、三子下意识地偏向有点“不孝顺”的王珍珠。毕竟对他们而言,董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