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潜却觉得自己一力承担责任就好,便不与她细说,只深深看她一眼:“某不宜在此久留,先告辞了。娘子保重。”
“嗯,你也保重。”徐九英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姚潜从蓬莱殿后出来。他虽不熟悉宫中路径,但从来路估算,应该离延英殿并不远。他大致判断了一下方向,沿路而行,总算在教坊附近碰上两名中人。他上前解释自己入宫晋见,却迷失路径的情况。两名中人虽然有些诧异,却还是为他指清了方向,让他顺利出宫。
一出宫,姚潜便策马直奔东平王府邸。
东平王早就料到姚潜会来,见家仆领他进来,先自笑起来:“见到人了?”
这句话证实了姚潜的猜想。他脸色铁青道:“今日之事果然是大王安排?”
“我这安排还不错吧?”东平王洋洋得意。
“大王为何要这样做?”
“你这话问得奇怪,”东平王笑道,“当然是看你苦恋不得,对你十分同情,不但不跟你算上元节重色轻友的账,还不计前嫌帮你秘会佳人。我这样两肋插刀的朋友可不好找,还不快对孤表示一下感激之意?”
“还请大王别再做此多余之事。”姚潜生硬道。
“怎么多余了?”东平王不满,“难道不是你爱慕颜三娘子才情?这么多年了都还对当初和诗之事念念不忘?我这不是想成人之美嘛。”
姚潜叹气:“我仰慕她不假。可她身在宫墙之内,便受宫中法度制约。大王此举虽是出于好意,却可能害她丧命。某恳请大王别再添她困扰。”
东平王甚觉无趣:“不识好人心。”
“大王!”姚潜提高了声音。
东平王翻了个白眼:“知道了知道了。害相思病的反正不是我,我犯不着给自己找麻烦,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得他允诺,姚潜总算松了口气,否则他这么胡闹下去,自己顶多仕途受限,颜三娘却不知要遭什么罪。
东平王见他如此,有心再取笑两句,又怕真把这老实人惹急了,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换话题:“你今日见太后可还顺利?”
“还算顺利,”姚潜道,“不过某暂时还看不出太后对政事的想法。今日她也只问了些宣武治下四州的风土人情和使府的情况,并没有其他话。”
“太后不会无的放矢,”东平王道,“她特意召见你,必有缘故。”
“某也如此认为,却想不出其中关键。”姚潜道。
东平王看了姚潜一眼,不太确定应不应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友人。他对太后有所了解,所以想得比姚潜深一些。传言徐太妃手上有神策军,自己父亲则与文臣相善,太后的筹码其实并不多。此番召见想来是太后想借机试探藩镇对她的态度。
进奏官多为节帅心腹,太后若想利用藩镇,必要拉拢进奏官。若是如此,姚潜和颜素说不定还有机会。不过颜三娘现在跟的是徐太妃,就算太后愿意成全,徐氏不点头也很难把颜三娘弄出来。还是先不告诉他吧,东平王想,等他把事情办成了再说,到时也可以损姚潜几句,看他还敢不敢嫌自己多事。
另一边,徐九英却完全没想过她和姚潜碰面是东平王之故。从蓬莱殿一回来,她就奔向陈守逸住处,一脚踹开房门,叉着腰大叫:“陈守逸,给我滚出来!”
陈守逸拿着书卷不紧不慢地踱出屋,脸上微有诧异之色:“太妃若有吩咐,让人传话就是,何以亲至?”
“你干的好事!”徐九英气势汹汹,“一天到晚捉弄我,很有意思么?”
陈守逸转了转眼珠,慢吞吞道:“莫非太妃知道了什么?”
徐九英哼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陈守逸拊掌:“都会用成语了,三娘果然教导有方。”
“少扯开话题,”徐九英怒道,“你干的坏事你敢不承认?”
陈守逸轻叹一声:“事已至此,奴婢也只好坦白了。”在徐九英怒视下,他悠然道:“前年富平所贡石冻春,先帝赐了太妃两坛,太妃嫌味道不好,说以后再有这种酒不必拿来给太妃,都赏奴婢了。”
“哈?”徐九英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一时有点懵,“唔……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其实太妃让人开封之前,奴婢就用芦管把里面的酒吸走了大半,又兑了劣酒进去,所以味道才会这样糟糕。欺瞒太妃,又占这许多便宜,实在是罪该万死。”虽然是认罪,但陈守逸的语气完全没有任何负疚,最后的罪该万死更是轻飘得没有半点诚意。
徐太妃无语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