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李东家在,李太太大抵是不能真得做到,但谁晓得李太太会不会真得动手,到时候撕扯起来,也是让人笑话。
“哥哥,你是做舅舅的人,你来说说,我有没有资格把她们都给发卖了。”李太太反问陈老爷,陈老爷已经对李东家道:“家和万事兴,这样搅家精,卖了就是。”
陈老爷的话让李东家看着他,久久不言。
朱太太不由伸手扯住李东家的袍子下摆,叫了一声:“老爷。”
朱太太这一声叫得十分婉转,李东家低头看着自己的爱妾,软语安慰:“你不用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人发卖了你。况且,二奶奶是三媒六聘进的我们李家。”
“三媒六聘进的我们李家?”李太太冷笑一声:“既没有来给我磕了头,也没有给我奉过茶,这是哪里来的人,也敢说三媒六聘进的我们李家。”
既然李东家要摆丈夫的款儿,护住她们,那李太太也就摆出主母的款儿,反击李东家。李东家瞧出来了,这都是李太太借着陈老爷在这里,特地生事。
于是李东家长叹一声,对李太太道:“太太,你心中有什么怨恨,就和我说吧,这样大闹,传出去,对谁都不好。”
“我只要我一个高兴就够了,至于你李家的名声,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李太太还是这句,李东家长叹一声:“我晓得,你心里不欢喜,这样,我让她们给你磕头,给你奉茶,当着全城人的面,认你是这家里的主母,你呢,也就把这状纸撤回来,我们一家子的事儿,哪里就能传到外面去。”
朱太太回来时候,李东家只是含糊地说,并让上下人等,都唤朱太太一声太太,这会儿李东家让朱太太给李太太磕头奉茶,这是要让朱太太低头认做妾的举动了。
朱太太也不是个好相与的,站起身就对李东家道:“当初你娶我的时候,许过绝不带回家里,许过绝不见这人的面,许过终身把我当做妻子对待。这会儿,你又要我给人磕头奉茶,你把我当做了什么。”
李东家长叹一声:“此一时彼一时,为了我们儿子的命,难道你还要争这点名分。”
“我们的铺子,都已经还给她了,这会儿,你还要我低头,难道要等到有一天,我们母子被他们母子欺负死了,你才会哭一声。”朱太太厉声说着,她怎么愿意低头,既是要做两头大,自然也是为的儿女,这会儿,眼睁睁瞧着自己成了妾,朱太太当然要反对。
“婆婆!”李二奶奶却是不管这些,只要自己的丈夫回来,到时候,就带上全家,回到省城,这些年的积蓄,还有自己的嫁妆,足够全家丰衣足食一辈子了。至于多认一个婆婆,又有什么不可以。
朱太太听到李二奶奶轻声唤自己,就看着她:“你也想叫我低头?我可告诉你,我低了头,以后你们夫妻,就和原先不一样了。”
李二奶奶却没有说话,只是在那抿着唇,李太太已经笑了:“瞧瞧,瞧瞧,你这些年在外头,到底做了些什么,到了这会儿,倒是她不愿意了。你以为你那几根白胡子,是白糖拌的,又香又甜吗?人家要的是名分,要的是钱财。”
“你不也就要的是名分。”朱太太反驳,横竖这会儿都撕破脸了,也不在乎多撕破一些,李太太看着她:“我和你不一样,我可不是无媒苟合,偷偷摸摸娶在外地的,我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进来的,拜过李家的祖宗,以后死了,也是进李家的祠堂。”
朱太太听了这话,就扑到李东家身上,撕扯着他:“我都被人这样欺负了,你还不说一句话,你既做不到,当初又许了我做什么。”
李东家被朱太太这样撕扯,只能对陈老爷道:“舅兄,你瞧瞧,这事儿,这事儿,哪能这样。”
“妹夫,说来说去,不就是个名分,我妹妹,和你可是三十年的夫妻了。”陈老爷也晓得,李太太闹这一场,不过是为的名分,有了名分,朱氏自然也不能摆什么太太架子,而且,有了名分,李二爷就必须敬着嫡母,到时候,就算李东家死了,李二爷当了家,也不敢对李公子怎样。
等到以后,李公子的儿女长大,那儿女们也会护住李公子,李太太打算来打算去,也只是为的李公子打算。
李东家听到陈老爷这句话,只能长叹一声:“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呢,一直都没有带你回家乡,这回,原本是想让你风风光光地,在全城人面前露脸,谁晓得,谁晓得!”
朱太太松开扯住李东家衣衫的手,她震惊地看着李东家,李东家对她轻声道:“以后,你就不要称太太了,就当着众人,给太太磕头行礼奉茶,从此之后,就叫你个……”
李东家话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一巴掌,朱太太颤抖着声音说:“好啊,好啊,你竟然,竟然这样想。”
“不然呢?”李东家反问,朱太太扯起李二奶奶:“我让他们收拾东西,这就回省城,他是老爷的儿子,老爷定会保住他的安康。”
李二奶奶却不大相信朱太太的话,眼泪都落下了:“怎会保住他的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