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宋嬷嬷和宁太太都是这样教翠玉的,但这会儿,翠玉却只想笑,翠玉垂下眼帘,什么都没说。
宋嬷嬷拍了拍床:“睡吧,今儿一天,您也累了。”说完,宋嬷嬷就把翠玉按进被子里,像她小时候那样,给她把被子盖好,帐子放下。
宋嬷嬷这才吹灭了灯,翠玉也闭上眼睛,睡吧,睡吧,许多事儿,自己在心中想就好,不要问出来。
宁家要移灵,因着翠玉嫁进了郑家,所以前来送礼上祭的人也非常多,翠玉和宁舅爷除了烧纸之外,也接连招待了不少人。
让翠玉没想到的是,邱太太也亲自带着祭礼来了,还拉着翠玉的手说了许多的话,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翠玉自然也不能对邱太太说些别的。等到了第三天,这天是道场的最后一天,也是移灵的正日子,这天的道场一结束,就要起灵,把灵柩放在马车上,那些纸扎也在这个时候,全都烧了,祈求这一路上平安顺利。
因此这日来的人也特别多,郑太太更是一大早就来了,瞧见翠玉,郑太太就拉住翠玉的手:“我就说她们没有服侍好你,瞧瞧,这眼睛都是肿的。”
“婆婆这是心疼我,她们好好地服侍了我呢,只是这些日子,事儿特别多。”翠玉急忙笑着说,郑太太又仔细看了看,宋嬷嬷已经对郑太太道:“太太,先往灵前去吧。”
郑太太听了这话,也就往灵前去了,宁舅爷急忙过来给郑太太行礼,郑太太这才给灵位上香,又滴了几滴泪,不外就是说,翠玉在自己身边,要宁太太不要担心这样的话。
翠玉虽是女儿,却已出嫁,丧家只是宁舅爷,翠玉看着宁舅爷在那行礼,说着那些话,翠玉的心就有些疼,明明是自己的亲娘,自己却要离她那么远。
灵前的礼全了,这边也就重新念起了经,翠玉到灵前跪下,来的客人都被请到禅房去歇息,等着这边的经念完,众人吃过了斋饭,也就起灵回乡。
“妹妹不要担心,这一路上,我定会十分小心。”宁舅爷是晓得翠玉心中在想什么,于是宁舅爷也对翠玉这样说。
“我并不担心,我只是伤心。”翠玉这句话是宁舅爷没有想到的,宁舅爷不由愣了一下,接着宁舅爷就轻叹一声。
宁舅爷的叹息声很轻,翠玉却听得清楚,等母亲的灵柩从这里离开,自己在这里,就真的只有郑家可以依靠了。
难怪他们当初想用各种法子,让自己的父亲回乡,原来是想让自己感到无可依靠,在这个世上,没有人可以依靠,除了夫家,就再没有别人可以依靠了。
翠玉的手紧紧地握成拳,但自己会告诉他们,就算自己感到孤单,感到没人可以依靠,也不会低头,永远都不会低头。
“好在今年路好走,这一路上,雨水都不多,路也不泥泞。”宁舅爷这句话是为了安慰翠玉说的,翠玉却看向他:“你说,这一路上,雨水都不多。”
“要说往年,这会儿也该下雨了。”宁舅爷也说了这样一句,翠玉不由抬头望去,从这可以望到外面的大路上,这时候已经是四月中了,按说已经进入夏日,四周都该郁郁葱葱了,而不是现在这样,看不到多少绿色,入眼可见的,只有黄土。
“大奶奶,您喝口茶吧。”小月送上一碗茶,翠玉接过茶,喝了一口,觉得茶有些苦,小月就在一边道:“也不晓得这庵堂里的井怎么回事,打一桶水,要半天才能打满。”
没有多少雨,还有就是,这庵堂里的井水越来越难以打上来。翠玉心中掠过一个念头,但这个念头尚未成型,宋嬷嬷就走过来说:“这边的经快念完了,时辰也要到了。”
这是要到起灵的时辰了,翠玉站起身,只觉得脚步虚浮,小月急忙上前扶了翠玉一把,翠玉这才走上前。
此时经文已经念完了,姑子们正在那做着起灵前的准备工作,郑太太见到翠玉,就让翠玉过来这边吃斋。
禅房里已经摆了几桌斋饭,翠玉谢过来送一送的众人,也就请众人各自用些斋饭,斋饭还没用完,就到了起灵的时辰,翠玉急忙往灵柩那里走去。
十六众大汉已经准备好了,只等时辰一到,就发一声喊,抬起灵柩往外走,宁舅爷跟在后面,管家在那洒着纸钱,那些纸扎都被丢进大火盆里烧化,翠玉带着众人走在后面,见到这一切,翠玉也忍不住大放悲声。
从此之后,天地这样宽广,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了。
宋嬷嬷扶着翠玉,眼泪却也止不住地往下流。至于那些来送一送的,有真心哭的,像郑太太,也有假意哭的,像邱太太,还有些各自怀着心事的。
等到灵柩送到了车上,宁舅爷也就回身,对翠玉道:“妹妹保重。”
“哥哥一路小心。”翠玉只能说出这一句,宁舅爷点了点头,也就上车离去。
眼见这车很快就走的看不到了,只有路上的尘烟滚滚,翠玉却还是站在那里,迟迟不肯离开,小月对翠玉轻声道:“大奶奶,该回去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