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那都是些没影的事儿，这名单，到底对不对。”小月只是把这名单放在桌上。

老宋捧着水烟袋，不说话，小月气恼地要把名单从桌上抽走，老宋媳妇走了进来，瞧见老宋这样就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和闺女犯什么浑呢？闺女让你瞧瞧这名单，你瞧了就是。”

“我和她说别的事儿呢。”老宋耐心地说着，老宋媳妇已经白了他一眼：“别的事儿，起码还有十来年呢，十来年后再说。”

说着老宋媳妇已经拿着那名单看了看，就对小月道：“你列这个单子很好，这些，都是族内那些穷的连房都吃不上的人家。”

“既然很好，那我也就拿去给大奶奶看看。”小月说着就站起身，老宋媳妇还拉着女儿：“不着急走，在家吃了饭再走。”

“在家吃了饭，谁晓得我爹又会说什么。”小月的唇已经撅起，老宋媳妇亲昵地拉着女儿：“你管你爹做什么，他老糊涂了，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都不晓得。”

小月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老宋媳妇扯着女儿就往厨房走：“走，走，我给你做红烧肉，你原来最喜欢吃这个。”

“要放些辣子。”小月边和老宋媳妇说着，边往厨房走。老宋还是捧着水烟袋在那抽，烟雾弥漫中，也不晓得老宋在想些什么。

小月在家吃了晚饭，又和老宋媳妇说了些话，也就赶回去。

刚走进角门，就瞧见小春走了过来，望见小月，小春已经笑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会在家里歇一晚呢。”

“我想着，把大奶奶交代的事儿先办完再说。”小月也笑吟吟地说着，小春点头：“还是你体贴。”

“这话说得，仿佛你不体贴一样。”小月和小春这些日子熟悉了，也能开些玩笑了，小春也就顺着小月的话说了几句，二人也就各自分开。

小月先回到房中，换了件衣衫才往翠玉房里去。

翠玉背对着门，正在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翠玉顺口就道：“小春，把门给我带上。”

“大奶奶，是我。”小月高声说着，翠玉抬头瞧见小月，也笑了：“你今晚不在家里住一晚？”

“现在里面服侍的人没有原来那么多，我想着早点把大奶奶交代的事儿办完，就好回来服侍。”小月说着就把那张名单交给翠玉：“这是我和我爹娘商量过的，上面并没有一户充数的人家。”

“一共二十七户。”翠玉已经一眼看到了数目，不由轻叹一声：“没想到族内竟然有这么多人衣食无周。”

“就说这三老太爷吧，他家现在是逐顿买米，不过他家孩子生的多，三老太太生了九个孩子，九个孩子都长大了。”小月也不由感到惊讶，生九个孩子的人家不少，但九个孩子全都长大的，那可真太少了。

“儿多母苦。”翠玉只这样叹了一声，也就看着下面的名单，这上面有人是没有了丈夫，婆媳一对寡妇，带着个小孩子生活的，还有的是久病，家里没有了进项。

总之，二十七户人家，户户都有不得已，户户都需要钱财，需要米粮。翠玉看完了就轻叹一声。

“大奶奶，您也不用叹气，再怎么说，他们还有这样屋子住，还有几套旧衣衫穿。”小月晓得翠玉为何叹气，自然在一边劝说，翠玉点了点头：“是啊，还有屋子住，还有衣衫穿。”

但人活着，似乎也不止是要有这些，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翠玉就笑了，想那么多做什么呢？于是翠玉对小月道：“罢了，我们也不说这些了。”

“这个时候了，大奶奶也该歇下了。”小月说着就走过来，要替翠玉宽衣卸妆，翠玉转了下脖子：“这家里的事儿，真是一天比一天多啊。”

小月也只笑了笑，就服侍翠玉歇下，月明星稀，这一夜仿佛和别的夜晚，没有任何区别。

翠玉每日都要往商号去，这天也不例外，吃过了午饭就要坐车去往商号，谁知翠玉的车刚走出一段路，就停了下来。

赶车的对翠玉道：“大奶奶，前面，前面……”

“前面怎么了？”翠玉听到赶车的似乎很是急躁，于是翠玉掀起车帘，这一瞧可不了得，这外面，竟然站了好些人。

前面的人鹑衣百结，手中还拿着个破瓷大碗，看到马车停下，这人就颤颤巍巍地对马车跪下：“好大奶奶，求求您，允许我们去借些银子，好让我们把日子过下去。”

“怎么了？”翠玉从没见过这些人，不由轻声询问小春，小春已经瞧了瞧，就对翠玉道：“这些，都是后巷里面住着的。”

那人一跪下，背后的人全都跪下，翠玉的眼帘低垂，晓得这背后是谁在捣鬼，于是翠玉对小春轻声说了几句。小春会意，从车厢后面溜下了车。

翠玉这才掀起车帘，看着跪在那的那些人，原本翠玉想叫他们起来，但翠玉转念一想，这些人只怕也不会起来，于是翠玉索性就让他们跪在那，只高声道：“什么借银子不借银子，你们先把话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