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在许多身边蹲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继续用英语与二姐交谈:“姐,咱俩以后是不是还能在一起上学啊?”
许多头也不抬,她随身听声音开的并不大,能清楚弟弟的问题。这次她没说英语,而是直接回答:“听天由命,我也在赌我的前途。”
许婧跟许宁的脸上刷一下就白了。许婧不清楚前情,但妹妹用了“赌”这个字眼,肯定是要冒大风险的。许宁则是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许多平静地看着姐姐跟弟弟:“我的命由我不由天,我不认命。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死都要争取。”
许婧有点儿被妹妹的戾气吓到了。许多平常的温和荡然无存。
许婧觉得,也许这就是妹妹的另一面,当她觉得周遭已经不安全,没办法信任周围人时,她就会呈现出来的另一面。
许婧不害怕,她只是很难过,难过于自己帮不了妹妹任何忙。
她抱着妹妹默默流泪,她甚至已经不知道该去怪谁了。为什么走到现在会是这个样子。
许多在去学校拿分数条时,班主任通知她说本县一位著名的农民企业家要奖励县里中考的前三名。
许多听说过这位企业家的名字,在医院时还见过他本人。此人乃一代传奇,草根出身,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声名鹊起。他名下的企业摊子特别大。传说政府一直不敢让他破产,生怕引起本县经济动荡,一直靠银行贷款输血。
去,为什么不去。企业家要给他们三人一人五千块钱的奖金呢。许多揣上十几块钱的零钱就自己出门了。
许婧跟许宁都想陪着。许妈也说刚好全家人一起到县城去逛逛,被许多一口拒绝了。
她的情绪被压抑了太久,现在慢慢膨胀开来,她需要一个私有的空间慢慢消化。她现在一点儿也不想息事宁人,做过的事情就是做过了。总是和稀泥伪装太平让她深恶痛绝。
家里人只好将她送上公交车就原路返回。
许多看着车窗外家人越来越小的身影,心中一片荒芜。
她知道这样不好,她的情绪总是容易游走在两极。她坐在后排蓝色的椅子上,在心中默念“我的未来胜券在握,我是安全的。”
七月的江南,树影浓烈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染成深绿色。许多下了公交车,按照前世的记忆步行着去了活动举办地点。
许爸许妈当时以她一个人找不到路为由想送她,被她直接怼回头:“鼻子下面还有嘴。”
许多现在就是家里的地雷,谁踩炸谁。她将众多不如意不痛快统统不再压抑,冷冷地摆在那里,除非捂住眼睛,谁都一目了然。倘若这样,有的人还要自欺欺人下去,她也无话可说了。
工作人员热情地接待了她跟另两位学生。
江冠南很豪气地冲她招手:“哟,输给你,不亏。”
他主动拿了主办方提供的一瓶矿泉水递给许多:“哎,你怎么也跑去中考了。我是真被我们班主任从床上拽下来的。我前一天晚上打游戏到凌晨三点半,感觉才刚眯了下眼睛。”
许多心道,同学,你这么炫耀合适吗?没看到旁边短发小美女的脸色不好看。这姑娘她认识,徐培培,当年县中第一名入学。当然,姑娘不认识她。
许多对她最深刻的印象源自于高一时去扫墓。当时阿富汗战争已经爆发了。她和王泽还有校学生会的其他几位同学弄了个祈求停止战争,争取世界和平的横幅签名活动。
本城最著名的公墓也是个颇有名气的旅游景点。当时有老外在里面参观,看到横幅过去签名,与她跟王泽聊天。
许多远远在边上站着看,感觉好厉害,她根本都听不懂的。
江冠南跟徐培培是初中校友,却一直盯着许多说话。自觉无辜当了电灯泡的徐培培干脆识相地跑到休息室的角落里头看报纸去了。
江冠南对师大附中的高中生活相当期待,一个劲儿地表示“要是到时候能跟许多分到一个班就完美了。”
许多本来不想提那场风波,她跟江冠南谈不上熟,一个假期过去,等在新生名单中找不到自己的名字,估计他也最多感慨两声。
有多少人还记得自己小学、初中乃至高中、大学时最好的朋友是谁?我们总是在一路行在一路丢弃,得不到的已失去。
可是看着江冠南满怀期待,甚至已经开始帮她规划高中生活的样子,许多却忍不住开口打断:“不好意思,我上不了师大附中了。”
她竭力用最简洁的语言,最心平气和的语气描述了自己的遭遇。直到这时她才真正发现,她根本无法彻底放下。即使外校录取了她,她的声音依然会颤抖。
江冠南目瞪口呆,他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事。当时许多叮嘱他不要将她被自主招生录取的时候,他还暗地里嘲笑,女生就是事儿多,一个个都是被害妄想症。可现在,受害者就活生生地坐在他身边。
江冠南脱口而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