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春回到医院时,病房里只有熟睡的黎大诚。
又春忙问值班护士,“护士,您知道我妈妈去哪了吗?”
又春守在这里一天,父亲又是出了重大交通事故入院抢救的,护士对这个瘦瘦高高,长相斯文的男孩很有印象,也知道少年的妈妈是谁。
护士说道,“你妈妈跟着一个男的,是你叔叔啊还是舅舅的,出去了,你来之前,刚出去没多会儿。”
说完,又补充道:“你昨天一天没睡是吧,你爸爸吊瓶早着呢,滴完这瓶估计得两个小时,有我们看着呢,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又春应着,但并没有打算去做。
他现在一点都睡不着,好像困意已经离他远去。
他只想守着爸爸。
和护士告别后,又春坐在父亲病房外的长椅上,什么不去想,什么不去做,就那么静静坐着。
此刻,郑红梅跟着弟弟郑红军,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楼。
病房楼楼下有个花坛,那里有处凉亭,是谈话的好地方。
“说吧,你有啥事儿。”郑红梅表情严肃地看着郑红军。
郑红军压低声音,“姐你嗓门那么大干什么,小点声!”
抱怨完后,又道:“咱妈让我问你,你还想和姐夫过不,要是你不想过,那就别过了……”
郑红军说这话有点底气不足,虽然说,他们家老巴着黎大诚和郑红梅离婚,但那时候无论怎么样,黎大诚还是个健全人,如今黎大诚出了车祸,做了截肢手术,下半辈子基本就废了,他们这节骨眼上嚷嚷着要离婚,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郑红梅皱起眉头,“妈糊涂你也跟着糊涂,怎么说话呢,你姐夫出了这样的事儿,我离婚,像什么话,外面的人怎么想我?!”
郑红梅有点火,声音越发大了。
“姐,你小点声行不,我求求你了,你就怕人家听不到咱们说话的内容是不?”郑红军一脸哀求。
郑红梅看到弟弟这样,火气突然消了,发什么脾气呢,外人才不会对自己说这些。
这些话也有自家人才会说。
见郑红梅不再发脾气,郑红军继续说道:“姐,也不是我说你,你要不是老顾着外人外人,等不到黎大诚出车祸你就离了,指不定日子过得有多好呢!”
说到这,郑红军也是一肚子火,“你说,你和黎大诚结婚,过了一天好日子不?就黎大诚那个妈,我和小云去你家拜年,她就没给过俺俩一个好脸,送东西还嫌好道歹,我是小辈也就算了,咱爸妈过去还甩脸子,她以为她是谁,天天指桑骂槐,当着我们的面就数落你,我就这样说吧,她那病,就是他妈的作践你的报应!”
郑红军提到黎母心里仍然是愤愤不平。
“我那姐夫,黎大诚,黎大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又不是不赚钱,你拼死拼活卖馒头,为的是谁啊,整天省吃俭用,你看看你那个手,都皴成什么样了,他管过你的事儿啊,好不容易攒下一点钱,就他让他砸到自己爹妈身上了,留给你一点了不?”
郑红军越说越气,声音也开始变大,郑家人嗓门都大,而后干脆放开声音,什么面子里子的,狗屁!
“姐,你看看又春,昨天我见那孩子了,面黄肌瘦的,一把骨头,他管过孩子啊——”
之前郑红军说的,郑红梅都没反驳,但提到这个,郑红梅忍不住反驳了,“你姐夫哪里没有管孩子,他那是顾不得管,他平常对又春也不错了。”
“那是他老黎家的种,他不管谁管?!姐,你怎么现在还为他说话呢,以前你老说他是电厂的电厂的,工作单位好,工作单位好,也没见提拔他啊,现在他这样,我就不信他单位还要他!”郑红军瞪着眼吼道。
郑红梅不说话了,郑红军知道这话算说姐姐心坎上了,再次苦口婆心地劝道:“姐,他都这样了,你又不欠他的,咱算了吧,那个菩萨让别人当去吧,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又不是过给别人看得,你想想以后的日子,要是还和黎大诚过下去,你就是真糊涂了……”
其实,郑红军说的话,郑红梅都知道。
昨天晚上她就在想,这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
黎大诚下班途中出了事儿,单位领导的态度很是敷衍,屁有用的话都不说一句。
无论怎么说,单位也得掏钱,这个钱他们不能自己掏。
撞人的,碾轧的,还有单位,这些人,该赔的钱,一分都少不了。
这也哑巴亏,他们说什么都不能吃。
可就算赔了钱,那又怎么样。
黎大诚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她和又春以后要怎么办?
家里欠着那么一大笔钱,以前还有黎大诚赚钱,现在黎大诚也不行了,这个家全靠着她一个人扛?
可她凭什么,你为你爹妈治病欠的一屁股债,凭什么我要帮你还。
但凡婆婆对她稍微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