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原梅点点头,低声道,“但是大公子,咱们没有水盆,怎么打水呢?”
陆毓诚竟然也点点头:“我知道,我……我用帕子浸湿了回来给姨娘梳洗梳洗。”
似乎是觉得这样很不体面,他声音中带着点不好意思与愧疚。
原梅便给他指了路,陆毓诚很快去了,又很快回来了。
原梅没有进去看,只是在外面看着火。
过了一会儿,陆毓诚出来了,跟官兵们打着商量。
原来是想借工具挖坑就地安葬。
虽说他没有要求买棺木、看风水等,官兵们还是不耐烦应付他,毕竟一大早就发现死人了,还是跟他们同处一室,任谁都会心里膈应。
“没有没有。”官兵们摆摆手,各自走了。
也确实没有铁锨之类的可以挖地的工具。
谁流放还带这个啊,边流放边埋死人吗?
陆毓诚很失落地回来。
早上的雾气打湿他的头发,似乎眼睫上也有小小的水珠,看着更加可怜了。
他又回去跟陆老爷陆夫人商量,原梅没听见他说的是什么,只听见陆夫人的尖叫:“不许!你这么做是要害死我们吗?”
原梅悄悄到门边去听。
刚好听见陆老爷道:“诚儿,如今情况不允许,等日后再……”
陆毓诚跪着,抬起头看着陆老爷,很是哀伤地道:“孩儿求父亲母亲成全。”
原梅猜他可能是希望陆老爷陆夫人去跟官兵们说些好话,好让他能安葬大姨娘。
陆老爷有点生气:“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现在是什么时候,我们是什么境况?!”
陆夫人只道:“你要还是姓陆,就听老爷的。”
原梅刚好能看见陆毓诚的侧脸,只见几滴眼泪滑落,陆毓诚的嘴嗫嚅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擦擦眼泪,朝陆老爷磕了个头,很是悲戚地走到大姨娘面前,给她捋了捋头发,然后将她抱起,走了出去。
原梅已经又蹲在瓦罐前了,瓦罐已经开始咕噜咕噜冒泡。
一个士兵不远不近地跟着陆毓诚,不一会儿,两人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大姨娘,应该是找个地方安息了。
跟着陆毓诚的士兵感觉有些晦气,一个劲地念着“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之类的话,又去灶前烤火,权当跨火盆去去晦气了。
陆毓诚回来了,并没进去,他从衣服上撕下一截白色的布条绑在手臂上,当作对大姨娘的纪念。
里面的陆家人陆陆续续出来了,在士兵的看管下去河边洗脸的洗脸,去树林上厕所的上厕所。
回来的时候瓦罐里的水没有那么烫了,便就着开水吃点心。
原梅没打算煮粥之类的,现在碗都是好多人共用的,一人一碗要吃到什么时候,等遇到可以买碗或者有竹林的时候再说。
现在天气不是很热,点心还能放一段时间,至于李月准备的干粮,则可以放更久。
原梅没吃出点心有什么不同,只听陆毓敏一直在说点心不好吃有异味。
不好吃可能是真的,毕竟人也不能一直吃点心,有异味的话,原梅表示根本没吃出来。
玉香还记恨着原梅,只分了一点点心给她。
原梅并不生气,只是走到陆老爷面前,笑眯眯地道:“老爷,陆家有苛刻下人的情况吗?”
大户人家都注重名声,就算有也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更何况,那些官兵还在呢。
于是,陆老爷一大早就不好看的脸色现在就更不好看了,像一坛颜色乱七八糟的染缸,风一吹,各种染料看着就更加杂乱。
“你胡说什么?”玉香急了,上前来想拉走原梅。
“我胡说?你看看这点心,就算我是下人,也不能喝水就饱啊,这两三块都没我巴掌大,我要是吃不饱就没力气,没力气就做不了饭,午饭就得你来做了。”
有钱人的点心是吃个味道吃个格调吃个牌子吃个面子,就是不吃个饱。
玉香就给了原梅三块,还都是碎的。
原梅觉着打发要饭的也不是这样打发的。
反正现在一行人的吃饭命脉掌握在原梅手上,只要没遇到城镇乡村这些能买到食物的地方,他们都得靠原梅才能喝上一口热乎的。
原梅觉得自己必须凭借这个争取到话语权,不然谁都能来踩一脚她还活不活了。
作为一个新时代成长起来的人,必将誓死捍卫自己的权力!
原梅觉得自己没有给玉香几个巴掌已经很客气了。
玉香都快哭了,一个劲地说着“不是这样的”。
陆老爷也懒得看玉香,只说让玉香再给原梅一点。
玉香恨恨地拿了一些点心给原梅。
不蒸馒头争口气,耶!再次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