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象得那般软弱,世子或许也不像你认为的那般无私。从京城到大宁,即使是一路快马加鞭,少说也得二十日,可见这步棋是一早就布下的。”
苏云起这么一提点,江逸也跟着反应过来了——对啊,燕军如今忙着渡江,朱允炆却在大半个月之前就跑了出来,除了蓄谋已久之外,还能怎么解释?
“莫非……他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江逸惊讶地问道。
苏云点头,“他在看清形势的情况下在努力让自己的结局变得更好,得到时不手软,失去时不哀叹,这位陛下临到最后反而让人高看一眼。据我所知,他不仅为自己找好了退路,对他那些忠心的手下也早有安排。”
江逸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抓出一丝关键,“这就是他跟世子的交易?”
苏云起露出一抹赞赏的笑容,“所以,无须可怜他。”
江逸黑线,“所以他刚刚是故意的,为了占小爹便宜?”苦肉计?!不能忍!
看着江逸气呼呼的样子,苏云起笑得开怀,“爹都不介意,你急什么?”
“我爹就是心大,夜深人静,孤男寡男,万一他再使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小爹那么单纯!”江逸越说越觉得像那么回事,几乎下一刻就要冲出去阻止。
苏云起无奈地拉住他,安慰道:“好了好了,他对小叔并非那样的心思,否刚小叔根本没机会同爹在一起。”
江逸斜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我爹无能?”
啊哦?!
苏云起脑子里立马亮起一盏危险警报灯,他当机立断结束这个话题,把人往怀里一揽,低沉着声音诱哄道:“早点睡,明天咱家就指着你大显身手招待贵客呢!”
明明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可江逸还是老老实实地被顺了毛——低沉的声音神马的,妥妥的作弊器!
江逸终归是没有了大显身手的机会。
第二天,江家人陆陆续续从屋里醒来时,没有一个人看见朱允炆的身影。
就连和他同榻而眠的苏白生,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甚至,陪同而来的玄一也不知道。
朱允炆在所有人都没觉察的情况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不,严格来说,他留下了一样东西,是个方方正正的楠木箱子,箱子四面雕着精致的花纹,八个角用金片包着边,或许是被摩挲得多了,箱子显得有些陈旧,然而即使是边边角角都没有一丝灰尘,想来常常被人拿出来擦拭。
满满一箱子东西,苏白生一样一样拿出来相看,身体渐渐变得无力。
这里的第一样他都无比熟悉,无论是文物孤本还是书画墨砚,都是他极喜爱的,朱允炆故意馋着他,引着他答应各种要求,只为了多看看、多摸摸。
一年年过去了,他竟然都存着,放到箱子里给了他,一样都没少。
苏白生险些要哭了。
江池宴使了个眼色,叫江逸把人扶到屋里去。
江逸依言把苏白生扶起来,心疼地劝道:“小爹,回屋睡会儿吧,昨晚就没睡多久吧?万幸的是,他安全无虞。”
苏白生顺着江逸的力道站起来,嘱咐苏云起,“把这个给我带上。”
于是,江逸扶着苏白生,苏云起抱着箱子,一起进子西边的大套间。
厅里只剩了江池宴和玄一。
玄一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受了世子的吩咐,带着陛下一路行来,隐约觉得有人跟踪,不过他们一直没有出手,想来不是王爷或者其他两位公子的人马——应该是陛下的暗卫。”
想来也是,被太-祖皇帝亲手培养起来的人,怎么能没有一些后手呢?
玄一的神情有几分懊恼,“世子交给我的任务是请陛下在贵府躲上几日,然后再送到他事先安排好的地方,那里王爷和公子们的手都插不进去,可保陛下安全无虞。”
江池宴平静地说道:“这不是你的错,想必世子心里早有准备,陛下既然早有打算,自然会有所安排。这种境况下,他不会把自己的身家押在任何人身上,除了他自己。更何况,他的行踪没有透露给任何人,未尝不是好事。”
寥寥几句话,恰到好处地安抚了玄一的心。此时的他才恍然大悟,正如江池宴说的,建文帝没有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对朱高炽和玄一以及江宅所有人来说,反而是一种保护。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稍稍露出马脚便会有性命之危,朱棣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玄一松了口气,对着江池宴抱拳一拜,“如此,我便回去复命了,告辞!”
话毕,玄一便出了屋门,身形敏捷地跃上墙头,几个纵跳,便失去了踪影。
随着他的身影消失的,还有建文帝的踪迹。
从此,这个在位时间仅有四年却为后人留下千古迷题的帝王彻底消失在了世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