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播种到收获只需要三个多月就能摘。江逸是为了磨南瓜粉当主食,所以足足地等到了秋收。
这时候南瓜叶子已经开始变干,藤蔓也变得脆硬,使着巧劲儿把瓜蒂轻轻一扭就能脱落。
南瓜沿着河堤种了五亩多,水肥十足没吃什么亏,个个长得既大又周正。
起初江逸空闲较多还能时不时来翻翻蔓、摘摘多余的叶子,后来忙起来之后就任其疯长了。
如今许多大个的南瓜都被枯叶埋着,大伙摘南瓜就跟寻宝似的,不经意间拨开这摊叶子看到一个黄澄澄的在南瓜,脚步往那边一放,又露出来一个。
小半晌的工夫,江逸一会儿听到这边传来一声惊呼,一会儿那边传来一阵笑闹,饱含着喜悦的气氛。
江逸灵机一动,站到河堤上,高声说道:“大伙听我说啊,咱们这样干巴巴地摘瓜也没意思,不然今个儿开个戒,小赌一把——看谁今天谁能摘到最大的,行不行?”
这话一出,年长些的纷纷摇头,嘴里说着“胡闹”,面上却是掩不住的笑。
同辈的小伙子们却是一个劲起哄,这个说“这主意好”,那个说“赌就赌,咱们当场称”,还有人干脆跑回家里拿称去了。
江贵抱着手臂笑嚷道:“既然是赌,咱们就说个彩头呗,没有彩头兄弟们干着没劲儿啊!”
江贵这话刚一出口,就被他爹打了一巴掌。
江四叔气呼呼地说:“你这小子,说这个做什么?成心占小逸便宜!”
江贵捂着脑袋躲远了些,咧着嘴跟他爹叫板,“爹,你急什么?我这不是往咱们自家搂东西么,你该夸我才对!”
“你——你就给我丢人吧!”江四叔显然是动了真气,把脚一脱就要追着江贵打。
江逸赶紧从堤上跳下来,拉住江四叔的胳膊,笑着劝道:“贵子哥开玩笑呢,四叔怎么就当真了?再说,现在大伙是在我家地里帮着干活,要说占便宜,难道不是我占了大头么?四叔,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江四叔挠挠脖子,像是反应过来了,嘿嘿地笑了起来。虽然把鞋穿回去了,还是威胁地瞪了江贵一眼。
江逸咧着嘴笑,没半点害怕的样子。旁边的人也跟着笑。
江逸走过去拍拍江贵的肩膀,笑道:“彩头肯定有,叔伯哥哥们先想着,只要我能出得起的尽管开口。”
江贵扯开嗓门招呼道,“大伙都听到了啊,彩头尽管说,咱小逸有的是银子,兄弟们唉,麻利儿地干起来吧!”
“好嘞!”大伙撸起袖子,干劲儿十足。
男人们对赌-博似乎有种天生的狂热,无论大人小孩子全都认真起来。
如果有人摘到了大个的,必定会拿到秤上称一回,周围的人也都会跑过去围观。
若是再有人摘到更大的,把前一个人比下去,胜出者总会含蓄地笑上一会儿,却掩不住其中的得意劲儿;失败者则会暗自鼓劲儿,发誓再找个更大的。
当“更大的”那个真正出现的时候,势必会引起一阵赞叹和调侃。
这些有了儿子或者连孙子都有了的男人,在这一刻竟像孩子似的变得爱笑爱闹起来。
这些跟土地打了半辈子交道的人,头一次在劳动中体会到游戏的乐趣。
江逸看着大伙额头晶莹的汗珠和脸上肆意的笑容,心被填得满满的。
这件事闹得动静不小,晚饭时,苏白生特意问道:“最后是谁赢了?彩头给的什么?”
江逸喝下一口汤,回道:“是个住在咱们家老屋的孩子……”
这话一出,江池宴和苏白生都愣了一下。江逸口中的“老屋”指的就是以前江林占着的那个房子,如今里面住的都是些孤寡的老人和没爹没娘的孩子。
江逸看着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凝滞,赶紧笑眯眯地说道:“说来也挺巧,原本是贵哥摘了一个最大的,足足有八斤,大半天没人比过去,我连酒钱都给他掏出来了,没成想孩子们围着看的时候,那个孩子没挤进去,被瓜蔓绊了一跌,就这么打了两个滚最后趴在了一个大南瓜上——正好比贵哥的瓜重了八两。”
江池宴笑笑,说:“八斤八两,说起来也是个好兆头。”
“可不是,三叔公听说了,还专门把那个孩子叫过去,塞了一兜子糖,可把小孩高兴坏了。”
苏白生看了他一眼,问道:“就给了些糖么?”
江逸连忙摇摇头,说道:“糖是三叔公另外给的,彩头得是我出。走的时候我给了贵哥银子,托他到肉铺里去多割些肉,英花大娘说傍晚去老屋那边,给老人小孩们炖肉吃。”
苏白生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江逸看看苏云起,用眼神示意道:小爹心地好着呢!
苏云起笑笑,给他夹了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温声道:“多吃肉,最近忙,都瘦了。”
苏白生看着他们俩,又看看江池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