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早早就从余华的口中听说了事情的原委,长孙凌妍还是一时不能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
那个看着古怪实则细心的九原师傅不在了?
那个看着古板实际更加古板的宗主徐成不在了?
三花呢?!三花也不在了吗?
长孙凌妍一下子就怔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店里的活计这下子也看出了她的异样,他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将一室寂静留给了长孙凌妍自己。
这样的客人他见过许多,自从上界乱起来之后,总有些人或寻亲或投奔的找上云苍山,可绝大多数却都是带着失望离开了。
可是现在的云苍可不是之前那个正道第一门派,内讧和决裂早已让这个昔日威名赫赫的地方变得支离破碎,同门相向的时候,下手甚至比外人还要狠戾上几分。
云苍的规矩就是这样,最强的人说了算。
可若是彼此分不出上下高低呢?
好在长孙凌妍很快就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她之所以执意要再上千秋顶,其实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看看师傅有没有什么逃脱的可能。
千秋顶的封印是施坦布下的,当年在试炼阁中她从师祖的身上学了不少的本事,有些别人不知道的秘辛,施坦也毫不保留的全部和她说了。
千秋顶上的封印大阵,原本就是为了在绝境之中拼杀出一条生路来的,罡风漫天那是做给外人看的,施坦怎么会真的将给门人的后路堵死。
只是这所谓的后路其实也是死中求生,若是留下太明显的破绽,那便不是后路,而是后门了。
再次站在千秋顶上,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长孙凌妍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在花青谷中引爆阴阳轮,在时空裂隙中一点点的修补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都没能让她落下一滴眼泪。
逆境中求生,本就是人的本能,那样的环境不允许她软弱,也没有时间让她软弱,她只能不回头硬撑着走下去,直到无力的崩溃毁灭。
可是,再怎样坚强,她毕竟是个女子。
她默默的流着泪,在残破荒凉的街道上穿行,仿佛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和压抑都撒在这片土地上。
残垣断壁,飞溅的鲜血,都昭示着这里曾经经历过怎样激烈的战斗。
她看到过好多熟悉的面孔,他们都是器宗千秋顶上的杂役和弟子,这些年轻的身体僵硬的倒在地上,合不上的双眸中满满的都是愤恨和绝望,却也留不住生命的消逝。
这是屠杀!
是谁?!
是谁这么阴狠,竟然将器宗这样平和的宗门屠戮殆尽,逼得器宗不得不以死相拼?!
越往里走,长孙凌妍看到的越是触目惊心。
她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心中燃烧的是不能熄灭的怒火。
潼笏派、煜琨宗、虎啸宗、惊鸿派。
她依靠着地上的一些兵刃和尸体确定了仇家的来头,心中却是越看越觉得出离的愤怒。
这些,都曾经是和器宗有过交往的宗门,好些个宗主甚至和徐成交情甚笃,每次有求上门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殷勤和蔼的,没想到现在竟然掉过头来狠狠的捅了他们一刀!
器宗不听调度,器宗占着云苍派最好的灵地,可那是师祖和云苍派早年就做下的交易,若是没有器宗布下的大阵,当年那一个弱小的门派,怎么可能发展到正道第一的规模!
器宗不是云苍的器宗,千秋顶上下没有一个是想要争夺这云苍山主人的宝座的。器宗和云苍派,不外乎就是相互伴生的关系,谁也不欠谁什么恩情。
凭什么!凭什么!!
长孙凌妍气的浑身颤抖,她勉强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面前就是九原真人的炼室,她不能这个样子进去拜见师傅。
是的,她能感觉到师傅神魂的波动。
九原真人就在前面的炼室之内。
“师傅!”
眼见到形容枯损苍老憔悴的老人,长孙凌妍一下子就扑倒在他的身前,放声大哭起来。
老人睁开眼,用干枯的手指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哭了。师傅知道你没有死。”
他勉力睁大浑浊的双眸,仔细的打量了长孙凌妍片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掩饰自己的身份了。”
“师傅知道我是……”
长孙凌妍抬起头,泪眼中的九原真人显得分外的慈祥。她原本来想着要怎么和师傅解释一下自己的性别问题,没想到刚一见面,九原真人就把事情点明白了。
“之前还真被你个小兔崽子蒙骗了过去。可是后来你开始练剑,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女子。”
“咳咳……劳资虽然不管事,可是若真想要瞒过劳资的耳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