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注。
山涧中,锦衣华服的二人狼狈不堪,在泥泞的洼地中蹒跚。
沈穗平生最鄙夷市井小人,如今在污秽中滚了一圈,更觉耻辱愤恨。
卿云,你这个贱婢,竟敢以下犯上害我沦落到如此境地,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邹氏的伤更是严重,腿上被尖锐的石子划出数道伤口,鲜血混着泥水,她疼得龇牙咧嘴,不住地咒骂卿云和这鬼天气。
忽地,身后马蹄声如疾风骤雨,沈穗与邹氏齐齐回首望去,只见一支铁骑正迅速逼近。
邹氏大惊失色,拉着沈穗叫嚷:“女公子,一定是那群逆贼追上来了!”
沈穗也吓得面色雪白。
逃无可逃,邹氏只能跪地哭喊:“饶命啊,大爷饶命啊!”
一众甲兵开道,男子衣着玄色官袍,容貌清隽俊逸,跨马从中而出。
来人正是当朝丞相王斯,与夫人沈菁之子,太仆王胥。
王胥见到沈穗平安无恙,当即下马呼道:“表妹!”
他身形矫健,几步便跨至沈穗身前,焦急道:“穗儿,你可有受伤?”
沈穗先是屈身朝着王胥施了一礼,起身时却好似要晕倒般,柔弱无骨地倒入他怀中。
“让表兄担忧,冒雨前来寻找,实在是穗儿之过。”
她哭红了杏眼,王胥见她形容狼狈,心疼不已,动作温柔如对待世间最珍之宝。
“穗儿,你是我最珍爱的妹妹,我自然要会护你一生无虞。”
在王胥见不到之处,沈穗藏起眼中怨毒之色,低声哭起来。
“表兄,我们在途中遇袭,我还有个侍女名唤卿云,她,她不慎与我们失散了……”
王胥蹙起眉头,追问道:“什么侍女,我派去接你的人马呢?”
沈穗却是轻轻咬唇,欲言又止:“表兄你就别再问了,卿云对我不曾有逾矩冒犯”
邹氏在旁“呸”了声:“女公子你就是太心善了,还为那弑主的贱人遮掩,若不是她将你我推下马车,独自逃命,我们又岂会落此境地!”
“什么?”
王胥闻言怒不可遏:“那个贱婢竟敢以下犯上,害你的性命!”
“不,表兄你千万别怪她,卿云定是有苦衷的,如今她孤身在外,穗儿心中实在难安,求表兄速速派人寻她回来。”
言罢,沈穗以袖掩面,显出楚楚可怜之态。
见沈穗这般心善,还在为那背主的贱婢辩白,王胥更是怒火中烧:“如此毒妇,怎能让她逍遥法外?”
“来人,即刻调兵封锁北邙山,找到那个贱婢,无论生死都要带到我面前来!“
他一声令下,周围骑兵应声而动。
邹氏帮腔道:“不错,就该找到那贱人,狠狠折磨死她!”
她心里得意,一瘸一拐靠近沈穗,却不慎脚一滑,直直地摔在地上。
这一摔,将邹氏藏在怀中的龙纹玉佩摔了出来,正巧落到王胥身前。
王胥垂眸瞥见,面色骤变,他当即拾起玉佩细看,神色更是大惊。
这是陛下的贴身之物,他身为当朝太仆,陛下近臣,绝不会认错!
王胥立即抓住邹氏,疾言厉色问道:“这龙纹玉佩你从何处得来?”
邹氏心底藏着拿财害命的心思,做贼心虚慌乱不已,口不择言道:“不不不,这是那贱人的奸夫,不干我的事——”
王胥不欲与她废话,拔剑逼问:“快说!龙纹玉佩你从何处得来,你又见过何人!”
“大人饶命啊——”邹氏被吓得跪倒在地。
沈穗见王胥对玉佩极其看重,便来了招祸水东引,状似不经意间提起。
“表兄,今日我在途中救了位公子,但卿云她一时糊涂,挟持那位公子乘车逃走了”
王胥捏拳隐忍着怒意,再次求证:“穗儿,那贱婢当真挟持着人逃了?”
“不错,但此事只怪我没能劝住卿云,若因此害那位公子丢了性命,我也无颜活在这世上了。”
沈穗愈说愈急,梨花带雨,近乎快哭晕过去。
“又是那贱婢!”
王胥浑身戾气,号令兵士:“速速调兵追查那辆马车,陛下就在车上!另外,抓住那个妖女后格杀勿论!”
邹氏闻言,惊惧不已:“什么?他,他是陛下!”
那野男人竟然是陛下,如此一来,若让卿云得了救驾之功,她岂不是要飞上枝头了?
沈穗低眉敛目,眼中的妒火都快遮掩不住了。
前路突现一名骑兵,疾驰而来,勒马停于王胥面前。
“禀太仆大人,末将奉虎贲中郎将之命,特来急报,陛下已经寻到,请太仆速速前往接驾,以安圣心。”
王懔闻听陛下消息,大喜过望:“好,随我速速赶往接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