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带着李家姊妹去见宾客后,保国夫人侧过头,对心腹婢女耳语了几句。
婢女面露喜色,福了福身,悄悄退了出去。
除了各府女眷,到场的也有朝臣。见燕然面露疑惑,陪同的女官便解释道:“那些都是宗正属官,掌管皇族名籍簿的。”
燕然犹自迷惘,欠身道:“我不懂这些,还望指教。”
女官连忙还礼,恭敬道:“他们的职责就是为帝室排族谱,区分诸王子嗣的嫡庶身份以及他们和天子血缘亲疏,每年还要记录婚丧嫁娶等事宜。”
燕然失笑道:“恐怕记录这些的官员,都比帝室的后裔多吧?”
女官差点被她逗乐,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他们的职责可不只有这些,县主可听说过八议制?”
燕然很早就终止学业,当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女官耐心讲解道:“所谓八议,指的就是八类权贵人物犯法获罪时,‘大罪必议,小罪必赦’,官府不得按律处置。”
“哪八类?”燕然好奇道。
女官掰着手指,如数家珍般一一解释:“一议亲,二议故,三议贤,四议能,五议功,六议贵,七议勤,八议宾。其中最重要当属亲贵,这些人犯罪后,官府得先宗正申述,再由宗正上报天子,这样便能从轻处置。[1]”
“从轻发落?”燕然嘴里发苦,有些失神般喃喃。
真论起血缘,他们家也算宗室亲贵,天子下死手时,可有经过宗正?
但他们何罪之有?唯一的罪,是和天子一样是帝室血脉。
开宴之前,先由宗正卿致辞,随后燕然当众认亲,拜过父母后,全家一起跪谢皇后大恩。
落座之后,又有许多人上前献礼,燕然少不得要跟着褚容应酬半天。
将近尾声时,廊下有人禀报,说公主家令在园外侯着,要来恭贺武泉县主芳诞。
众人都是一愣,齐齐望向主座上的皇后。
“宣!”皇后面色平静,玉手轻抬道。
听到这话,席间便有人面色惶急,似乎想要离席。
皇后明白他们的心思,淡笑道:“来的不是公主,诸卿无需相迎。”那几人满面羞愧,只得尽量低下头。
“本宫坐了半日,有些乏了。”到底不想真的为难他们,皇后先卖了个关子,这才懒懒道。左右立刻扶她起身,席间众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诸位且自便,本宫去园子里转转,过会儿就回来。”她含笑扫了眼众人,在亲信们得到簇拥下,悠然转了出去。
方才那几个墙头草见状大喜,赶在公主家令贾夫人进来前,便都找机会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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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然也有些兴致缺缺,可她却不能无故离席,只得硬着头皮等。
外边很快传来喧嚣声,她转头去看,就见一群人说笑着沿水廊走来。
“我要起来吗?”燕然问陪侍的女官。
“这……”女官面泛难色,犹疑道:“按理说用不着,可这位贾夫人是公主跟前的头号红人,将来公主若践祚,整个内廷都会交给她管……”
说话间人已经到了门口,两边宫人纷纷行礼,“见过贾夫人。”
宾客中有人冷眼旁观,有人谄媚相迎,燕然却不动声色,神容平静地注视着来人。
贾夫人约摸三旬上下,高大丰腴,肤色白皙,满脸堆笑的样子像庙里的弥勒。
可燕然看得出来,那双半眯的小眼睛里毫无笑意,正不着痕迹地环顾全场。
“真是不巧,我还想着替公主问候皇后娘娘呢!”贾夫人挽起尚宫的手,一脸惋惜道。她的声音又甜又软,带着几分黏腻。
“阿姊,她看过来了。”鹦歌凑到燕然耳畔,有些紧张道。
褚容正和几名贵妇坐在对面,此刻也有些关切的望了过来。
燕然冲她轻轻点头,示意她放心。
“武泉县主是哪位呀?”贾夫人扯着嗓子道。
燕然身边的女官趋步上前,躬身一礼道:“在这边,夫人请!”
贾夫人张开双臂,老鹰捉小鸡般绕场一圈,将每位女眷都看了个遍,故作夸张的叫道:“都是熟面孔,寿星娘子何在?还不起来领赏?”
阁中响起压抑的窃笑声,燕然的脸庞倏地红透了,她这才明白皇后为何退席。
“武泉县主李燕来在此,你是何人?竟敢在皇后的地盘装疯卖傻?”她推衣而起,声音冷冽而坚定。
贾夫人脸上的笑僵住了,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周围隐约响起抽气声。
贾夫人很快回过神,缓步走了过来。
她个头和燕然相仿,但膀大腰圆,远比她宽厚敦实,在大袖披衫的陪衬下,就像一座行走的山包。真动手的话,燕然是不怕的,可对方脸上的笑意却教她不寒而栗。
“燕来?燕子的燕?”她抖动着厚厚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