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弯绕那么久,却是连玉坠都没拿,便突然动了手。
一刀取命。
怕是连临安侯自己都不曾预料过。他为此周璇算计、排兵布阵如此之久,可从前惹下的祸端,到底是寻上门来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须臾之间,旧恨贴身,在心上剜出一个巨大的洞。
临安侯死了。
就这么双眼瞪直横倒在地,脸上皱纹纵横,因为瘦而显得面容越发可怖。
看起来,他倒更像是那阎罗殿的恶鬼。
少顷,掌家重重的、重重的,爆发出一声嘶吼,他体内内力疯狂游走,瞬间爆发而出,手中的木盒被温蝉掀飞,坠落在地。
“糟了,他看起来像是走火入魔了!"有人喊道。在场的人终于像回魂一般,猛地从变故中抽身,手中武器跟着提起,内力也跟着暗涌。
奈于身量不足,温蝉第一下没拿到玉坠,人便瞬间抬身,轻盈地凌空跃起,长鞭挥动,再次向木盒卷去。他身后的两个奴仆竞也是会武的,三人配合极为默契,一拿,一挡,一掩,温蝉的长鞭已经稳稳地抱住木盒。“啪!”
掌家先前不知藏了多少的底,如今他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全身力气跟着爆发。
虽没有武器,可他那宽厚的掌心像是金刚铁,硬生生握住了长鞭,又随之用力一甩。
木盒再次坠落,玉坠摔出,发出清脆一声。“你怎么敢!“掌家又是一声大吼,飞掌向温蝉而来,“这可是当朝临安侯,你怎么敢的!”
温蝉翻身躲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高墙上吹了声口哨,应声道:“我如何不敢?”
“他害我母亲,夺我玉坠,此等烂人,本就该天诛地灭!我管他是谁!”
口哨声刚落,方才已经隐去身影的鬼吹雨再度出现,还是两柄血骨伞,只不过这一回,伞檐铃声阵阵,俨然带了杀意。
何璆鸣站不住了,本来接不下温蝉的那一刀便已让他颜面尽失,倘若今日这青莲山庄帮的是邪魔外道,那山河盟的名声可将跟着毁了。
思及此,他连忙道:“二位游侠,不如你们同我们山河盟合作,我们人多,这《剑灵录》迟早被我们拿到,看不懂也没关系,这天下总有人能看懂,届时再与你们青莲山庄分享,如何?”
鬼吹雨二人置若罔闻,只是转了转伞,白气瞬间凝结,雨水珠子在他们伞上结着了淡淡的一圈光华,又跟着伞绕动一圈,光华便化成针,向四周的护卫们飞去。何璆鸣脸一阵红一阵白,可他不出手,在场其他江湖客竟也是没人动。
所有人心中都暗道,横竖这临安侯死也死了,等温蝉和掌家相斗几回,总有一败,到时他们再坐收渔翁之利,倒也省事。
只有何璆鸣不死心,又舔着脸替鬼吹雨二人杀了名护卫,凑上前道:“山河盟一直非常欢迎青莲山庄的加入,我们一一”
春醪轻轻笑了一声,终于舍得给了他一个眼神,戏谑道:“我们对《剑灵录》可一点也不感兴趣,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看戏,以及为这场戏敲个锣。”白堕竞也跟着他掀了何璆鸣一眼,道:“我们就是来帮温小少主夺玉坠的,废话你便不用多说了,会堵着我和春醪的耳朵。”
双方斗得不可开交,这时,养心殿中忽然传来两剑交锋的声音,江湖客们忙循声看去,却见有一人已经摸到被临安侯藏起的蓝白册子,原本想趁乱偷溜出去,却被旁人眼尖看到。
于是,一场乱战不可避免。
这里的人,八成之上都是为了《剑灵录》,可这鬼吹雨二人却当真不感兴趣,只看了一眼,又替温蝉挡去了一旁高树上藏着的弓弩手飞来的箭。
荣微还和江陇懒懒散散坐在蒲席上,直到看见有人拿了《剑灵录》,江陇欲起身,却被荣微按住,“再等等。”场面还不够失控。
除了他们和那些误入而避得远远的世家子弟,所有的江湖客,包括方才还怡然自得的钟暮,见着《剑灵录》被抢,接连上前,生怕一个眨眼,这绝世秘笈会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一时之间,庭院乱成一团,养心殿内也跟着杀声四起。方才还嚷着不会落井下石的这群人,此刻像是全然忘了自己整日口中的江湖道义,争红了脸,满眼却只有那蓝白册子。
荣微还半靠在蒲席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江陇总觉着她看起来有些倦怠,呼吸也稍稍重了些。
可她还就着方才拦住他的姿势,虚空着圈住他的手,眼神里的锐利锋芒没有藏住,盯着殿中人的一举一动,没有动,也没有再出声。
直到她像是察觉到江陇的腕骨越来越热,这才恍然般松开了手,低了声朝江陇道:“瞧,今日不见血,怕是都走不成了。”
江陇循着她视线看去。
剑气横生间,就这么片刻功夫,当真忽有人闷哼一声,被人一剑穿过了腰腹。
声响极大,一旁正在打斗的人下意识地躲开,又漠然地继续提剑,冲向不知被哪位江湖客拿到手的《剑灵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