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乌鸦歇落于血红色的牌匾上,被翻飞的檐灯吓得扑哧起翅膀。
它继续往下飞落,直到这座楼宇的中间,灯火最为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
描金雕花的雀替下,立着七尊极高的坐佛,端庄恩慈,淡然温雅。可那香火萦绕处,却是蒲团散落,围坐着五六个头绾双髻的墨衣女子,正攒着头,偷偷讲着闲话。
“今夜……楼里好似不安生呐。”
“听闻江影卫被关了三日,可那罗刹殿哪里是人能久待的地方哟!”
年纪最长的那个说着打了个哆嗦,碰了碰身旁低头的女子,“阿浅,这些事情你最了解了,快说说。”
阿浅摇了摇头,“阿姐,我只是服侍楼主日常起居,对他们的事情真的一概不知。”
“你说说你,”年长女子有些恨铁不成钢,声量稍稍大了几分,“咱们这些不会武的侍者里,就属于你命最好,能去贴身照顾楼主,竟不晓得多多表现。”
阿浅闻言笑笑,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佛像,右颊边露出个小小的酒靥。
与阿浅对坐的另一名女子帮她说话,“好阿姐,你又不是不知楼主的性子,怕是阿浅真想要表现了,反倒会碰一鼻子灰。”
年长女子慌忙捂住她的嘴,小声呵斥道:“阿碧,也就你敢这么说,要是被旁人听见了,你这命是不要了?”
阿浅目光从佛像上剥落,来到乌鸦身上,顿了顿,道:“其实楼主并非你们所看到的那样。”
“她只是——”
说到这,阿浅却又像讲不出来似的,止住了话口。
她想,楼主性子是冷了些,可也并非如她们所说的这般没有人情。
这世间多数的人和事,确实很难牵动起楼主太多的情绪波澜,因而在对旁人的时候,她总是习惯冷着脸、凛着声,更是没有太多的心绪变动。
然而阿浅不继续讲,其余几人便不依不饶,追问道:“她只是什么?”
阿浅摇头沉默。
“阿浅,你也太不厚道了,可不能刚去了楼阁,就把我们这些昔日姐妹忘了呀!”
“咱们也不讲那些避讳的,就说说怎么才能得到楼主的青睐。”
阿浅无奈低头,吐出口浊气,声音压得很低:“楼主多数事情都是亲力亲为,身为她的近侍,我做的都不如那些能执行命令的夜行客多......”
甚至,她都不知道楼主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
几名女子听了连连叹气。
这阿浅往日就像个闷葫芦,确实讲不出什么有用的话,只好悻悻地移开了话题。
“我刚刚还听望闻阁的人说,今夜骊马送来的,可是那最高等级的朱砂梅,接着楼主就亲自去地下接了江影卫回来。”
阿碧又提了兴致:“楼主今夜好像心情不大好,你们说,会不会是因为——”
她低低笑了笑,被年长女子拍了一掌,“你这嘴早晚有一天要害死你!楼中夜行客那么多,又经常神出鬼没的,要是你妄议楼主被听到了,可知后果如何?”
这一掌拍得阿碧肩膀“啪”的一声,乌鸦再度被惊飞。
它绕过阿浅,从殿中大开的轩窗飞去,消失在茫茫夜雪之中。
瓦当下的滴水凝成一排晶莹的冰笋,阿浅盯着它出了神,心想,其实阿碧也没说错,如今放眼整座剑雨楼,好像也只有江影卫会让楼主心绪起伏如此之大。
到底是亲手捡来的,在面对这个同样不苟言笑的下属时,阿浅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会因他而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楼主。
一面给他甜枣,又一面喂下砒霜。
楼主却说,她是为了报复。
思及此,阿浅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这世间也只有江影卫,能对此甘之如饴。
阿浅再度神飞天外,直到冰珠融化了一颗,以飞箭似的速度向下坠落,惊醒了她。
回到蒲团前,阿碧她们已经从江影卫讲到了《剑灵录》。
“江湖中有言,这《剑灵录》实则是出自药学容家,可为何此次会出现在临安侯府内?”
“你还当真了?公家人个个都是心思深沉,怕是此番宴席,《剑灵录》只是个幌子,有别的目的才是真。”
有人面有惧色,连声发问:“药学容家?是哪个容家?”
“别又乱猜,这俩可不是一个字!”
“容家是一个十几年前就被灭门的世家,听说是出自岭南道,以药学起家,武学并不算好。”
年长女子到底在楼中待的时间长,见多识广的,“也不知怎么会有一本江湖武学秘笈,这才引来了灭门之祸。”
她说着看了眼阿浅,拉过她的手臂,问:“你今夜怎么总是走神?”
阿碧笑道:“阿浅本来就呆,怕是去了楼阁被吓傻了罢。”
年长女子见她当真有些呆愣,这才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