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便是闹市,临着一条波光粼粼的长河,岸边灯影重重,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洒落在颜色艳丽的楼阁飞檐上。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所有的喧嚣同攒动的人影,浓缩成一副繁华的夜色剪影。
“陆小公子,同我讲讲五生堂吧。”
“你不知道五生堂?”
沈涟漪摇了摇头,静静地等着陆无双回应。
任何地方出现新的竞宝阁都并不稀奇,但是有人能在短短六年间,垄断九州整个竞宝行业,以至于整个九州唯有这一家的竞宝阁,其中定然有猫腻。
她琢磨猜测着,其背后势力应该不属于八大世家,却不容小觑。
只是她不相信,八大世家对此真能无动于衷。
世家力量盘根错节,就连帝权,在面对他们时,都寸步难行,如陷沼泽。
他们又怎么可会轻易容许,有一股独立于世家之外的力量兴起,随着他们的壮大,日后会发展到什么地步,谁也不能预测。
陆无双抱着剑,温吞地走在沈涟漪身后,瞅见沈涟漪单薄消瘦的背影。
忽地想到,今早阿姐同他说的话。
这人为了给父亲解毒,竟不惜引毒到自己身上。
若是治不好,是要赔了性命进去的。
以往前来诊治的医师,既有医者仁心的,也有招摇撞骗的,但像她这般胆大妄为的却从未见过。
以命搏一命,她所图的却只是表兄的一个承诺。
这人瞧着,明明是一副无欲无求的豁达乐观模样,吃得下睡得着,活得肆意。所以到底是什么,值得她用自己的性命去拼。
他还真有点好奇。
终究是有所触动,陆无双耐着性子,认真解释道:“五生堂是整个九州最大的竞宝阁,其中有来自九州各色各样的宝物,每件宝物都价值连城。而且,五生堂还有专门鉴宝的师父,凡是被五生堂鉴定过的宝物,都会有专门的契文证书,假一赔十……”
“打住。”沈涟漪眉目带上几分假笑,尽可能地和颜悦色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滔滔不绝一大堆,没一句是她想听的。
好歹是陆屿桀唯一的儿子,都已经到了这般年岁了,对于九州大事尽然没有一星半点的了解和判断。
陆无眠像他这般年纪,早已继承家主之位,独当一面了。
沈涟漪停下脚步,没好气地转身,昂着脑袋打量向陆无双。
逆着光,陆无双模样俊朗周正,剑眉星目,一身正气。
面对女子突如其来的打量,透露出来的,是独属于少年的茫然无措,满是青涩。
倏忽间她没了任何气,反而有些好笑。
这陆无双,不谙世事,活脱脱不像个从世家那般尔虞我诈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根本不会掩饰自己。
她只得换了个方法,重新问道:“你可知道,五生堂堂主是何许人物,背后是何方的势力。”
陆无双急匆匆地同沈涟漪拉开距离,几乎并未思索片刻,直白地回复,“堂主知道,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至于背后势力,不知道。”
瞧着他那张死鱼傲娇脸,语气又是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可陆无双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回答的东西仍是一点用都没有。一句不知道也回复得理所当然,仿佛他之所以不知道,是因她问得不该。
“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沈涟漪只能从仅有的信息中,反复琢磨着。
这评价。
看来,这陆小公子对那五生堂堂主有怨气。
走着走着,沈涟漪脚步突然转了方向,进了一家面店,熟练地选了个靠着街边的位置坐了下,冲店家笑道:“老板娘,来一碗面,多点热汤,不要放葱花。”
“好嘞。”
见陆无双仍没有动静,长长的一条,便就那么直愣愣地竖在原地,眼神嫌弃地瞅着她,仿佛在无声地痛斥着她事真多。
沈涟漪捂了悟冰凉的手指,又抽了双筷子握在手中,无奈地叹一声道:“陆小公子,你这么凶神恶煞地站在那里,让吴大娘的生意怎么做。”
“你如今还有闲心吃面?”
“马上要死的人又不是我,我为什么没有闲工夫吃面?”
“你……”
沈涟漪就喜欢看陆无双被噎住的憋闷模样,眼眸微弯,笑意更甚,自如道:“吴大娘的手艺可是整条街最有名的。那面汤是大娘清早起来熬制,用的是隔壁武大爷当日宰的猪骨头,绝对新鲜。一锅的骨汤熬到现在这个时辰,最是浓稠美味。”
这人说起吃食,眼里仿佛有光亮,如星星点缀在夜幕般,亮眼璀璨。
凭陆无双的身份,什么没吃过,只觉得这人真没出息。
区区一碗面而已,就算再好吃,能比得上芳华楼的山珍海味,鲍鱼翅肚来得好吃吗。
“你不饿吗?”